其實,我們都是存在于記憶中的。
在這個星球上,因為人類有了超出其他物種的記憶功能,才成為主宰。當一個人擁有記憶,就可以不斷學習和積累經(jīng)驗,變得越來越聰明,如果記憶可以復制,可以超越身體的桎梏和生死界限,那就擁有了挑戰(zhàn)宇宙的最強大科技。
但是,記憶又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直接在人類的身體和機器人軀殼直接轉(zhuǎn)換的。因為人類在擁有記憶的同時,還有擁有一種特別復雜的東西:感情。
因為有了這種復雜的東西,最難的一個問題就是機器人在復制了人類記憶后應該如何設定本我。也就是說,外形、記憶都可以仿制的惟妙惟肖,但是如果把這個機器人定義為完全取代原主記憶的替代品,那么究竟是讓他認定自己就是“自己”,還是在一開始就設定他為一個替代品呢?
最初滿腔熱情的將鄭巖No.2設定為鄭巖本人,那是我出于自己的私心,也是沒有對這個問題有深刻理解,只是一廂情愿地認為這應該看作是他短暫離開后的“重生”。所以鄭巖No.2的本我意識認為自己就是原來的那個“鄭巖”。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的這種設定卻導致了后來的很多陰差陽錯。
鄭家小院里的桑樹長得依舊很繁茂。往年鄭伯母最喜歡把熟透了的紫紅色桑葚摘下來洗凈,做成果醬或糖漬桑葚分給我們大家。那種甜甜的味道我留戀了很多年。
今年,卻沒人有心思去做這些事。熟透卻無人采摘的紫色漿果一顆顆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驚心動魄的紫色小花,把院子浸染的斑斑駁駁。我看見鄭伯母一個人落寞地拿著掃帚在灑掃庭院,就走過去默默地幫忙。
“伯母,我……”看到她仍舊糾結的愁容,我很想開解,但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遠遠,我都知道。”鄭伯母卻意外地開了口,“你是喜歡鄭巖的, 你做的這一切也都是為了我們。”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角還是有淚滴。
“伯母,鄭巖是回來了。他的記憶在恢復,他還是原來的樣子,所以,您不要難過。”我勉強擠出這句話,希望可以安慰到她。
“哎……你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體會不到我這種心情。”鄭伯母緩緩坐下來,“你沒有做過母親是不能了解這種感情的。那是血肉之軀,是從我的身體里出生的血肉之軀。即使你復制一個跟他很接近的‘人’出來,也替代不了我曾經(jīng)生過的那個孩子。一想到他的身體還躺在冰冷黑暗的冰柜里,再也不能在我身邊,我就……”
“鄭伯母……”我抱住這位瘦弱又滿鬢蒼白的老人,曾經(jīng)的自信一點點崩裂開來。
“遠遠,人死不能復生,我也不希望你因為自己的執(zhí)念陷入太深。有時候科研是科研,但并不能取代一切的。最好,是學會接受現(xiàn)實。”沒有想到鄭伯母反而安慰起我來,但她說的話究竟有沒有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