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姑娘 買東西嗎
幸好霍曉巖膽子小,初見那會他們恐嚇她,叫她背背《明王經》的時候,霍曉巖還聽進去了,混了個眼熟。這會聽師兄一說,心里又有危機意識,兩天就將忘咒和縛咒背了個滾瓜爛熟。每天晚上睡覺前霍曉巖還是有些忐忑。拿著《明王經》,一會塞到枕頭下,一會揣到被窩里,總覺得不安心。想了想,還是找了毛線把它綁在了肚子上,想著有危險扛不住還能回洞里。萬一那青衣師兄幫不上忙呢。有了這保命法寶,雖然咯的不太舒服,好歹睡了幾天安穩覺。
到霍曉巖夢到外公的第四天晚上,果然,邪來了?!拔也粦撛谶@里。”霍曉巖看了眼周圍的環境,立刻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對勁。
昏黃的夕陽光散布的太過均勻,均勻的太亮。眼前不遠處地那兩棵五人合抱的古樹也很奇怪,樹和樹影都像是兩團墨一般,看起來忽近忽遠地。兩邊是一望無際的荒地?;魰詭r回過頭,身后不遠處還架著一座橋,猛地一看挺寬,七八人并行能過的樣子。旱地上拱起的橋?橋下沒有河,也沒有干枯的河道。為什么有座橋?為什么平地上起了座橋?一切似乎在橋的那端截斷,像是一幅畫到了卷邊。不完整而又完整的世界。除了那兩棵樹的黑,剩下漫天都是夕陽的亮黃色。
這亮色世界會出現什么?霍曉巖走到橋邊,垂下手,靠在橋柱上靜靜等待。
來了。古樹那邊走出來一個人。走進了才看清隱約是個老人,挎著個籃子,微勾著背。身形很熟悉?;魰詭r挺直身體,疑惑的看著她越走越近。是奶奶!霍曉巖驚呆了。她有些慌,為什么奶奶會在這里?霍曉巖呆呆地看著奶奶越走越近,直到她從身邊徑直走過,這才慌亂的一把拉住她,喚道:“奶奶!”奶奶立住片刻,緩緩回頭,表情呆滯,眼睛并沒有霍曉巖,呆板的回答道:“我要去賣東西?!被魰詭r心里很急,奶奶對于出現在這里一點都不奇怪的樣子。而且,奶奶提著籃子賣油條已經是霍曉巖上小學那會的事了。難道是在夢里?做夢的人還能發現自己在做夢?“還是,我是在奶奶的夢里?”霍曉巖想到這種可能性吸了口冷氣。這次和前兩次夢的感覺一模一樣,肯定不是簡單的夢。
這詭異的一切讓霍曉巖頭皮有些發緊。她挽住奶奶,試探地問道:“奶奶,我和你一塊去吧,好不好?”“好,一塊去?!被魰詭r聽到這里,放松了一點點,笑了笑就和奶奶踏上了橋。
魂飛魄散!踏上橋的那一刻,霍曉巖不經意的一個回頭幾乎讓她魂飛魄散!大樹下又走出來一個人!是誰?霍曉巖頓住腳,緊緊拉住奶奶,仿佛面臨裁決一般等著那人走近。奶奶!霍曉巖恍惚的看著又一個奶奶走過她身邊,踏上橋?;魰詭r又一把拽住她的籃子。兩個奶奶被她拉住了之后都呆立著不動,表情木然,也不掙扎?;魰詭r看完這個看那個,她確信,兩個都是奶奶。奶奶到底在做什么夢啊。她都有些崩潰了?,F在她有了一種直覺——危險即將來臨,來自于橋的那一頭。
鈴!鈴!鈴!如果說兩個奶奶讓霍曉巖渾身肌肉都繃緊了,那這突兀響起的鈴鐺聲就像一根尖針,猛地從她繃緊的心臟里刺了進去!如果說之前所有的詭異讓霍曉巖覺得心臟緊縮,那這鈴聲就像一根巖漿淬煉成的鞭子,抽中她的心臟大腦,抽得她失去思考的能力,嗓子眼勒的發疼,腦仁發脹。
橋那邊傳來了詭異的鈴聲。一聲,一聲。
霍曉巖緊緊的攥住兩個奶奶的手在等待。橋那邊是什么來了?如果說之前的詭異還能說成是一幅畫,那霍曉巖現在清楚的明白,接下來出現的東西將會撕裂這幅詭異靜謐的畫。是什么,會來?本來就沒有溫度的陽光,開始發冷,霍曉巖哆嗦起來。這等待漫長。
她靜靜的聽著那鈴聲上了橋的那端,越來越近,就要到拱頂。她睜圓了眼睛,死死捏住兩個奶奶的手。是一個人?;魰詭r看著她的頭頂,頭發,額頭,眉毛,眼睛.....奶奶!霍曉巖的心臟跳了一下,停住。不!她不是奶奶——霍曉巖感到一陣恐懼的涼意!她怕這個新出現的第三個奶奶!霍曉巖攥住身邊的兩個拎籃子的奶奶的手,雖然長的也一樣。但她不怕這兩個。所以,第三個出現必然不是真的奶奶。
雖然這一個的表情更鮮活。雖然這一個笑的眉眼彎彎。這個奶奶雖笑著,嘴巴卻抿著,嘴角微微下垂。兩只滿是枯皮的手緊握著毛驢的韁繩,尖尖的指甲從衣袖口探出,指甲漆黑?;魰詭r細看她第一眼就覺得毛骨悚然。她像披著一層皮一樣——這是她和手邊兩位奶奶最大的區別。
鈴鐺聲從她牽著的毛驢脖子上傳來,鈴,鈴,鈴,一下一下......她就站在拱頂,停住,高高在上,眼皮垂下,瞇成一條縫,盯著我開口道:“姑娘,買東西嗎?”霍曉巖身體一抖,心中警鈴大作,閉緊了嘴巴。
那橋頂人又微微扯開面皮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不再看霍曉巖了,轉而看著她身后?;魰詭r懷疑的追隨她的目光看去,又一個奶奶從樹下走出來!潛意識告訴霍曉巖大事不妙,心里就是知道這新出的一個也是真正的奶奶,可她又實在不知道問題在哪兒,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真的?霍曉巖只知道一定不能讓奶奶到她身邊去。又一個奶奶!還沒有等到新出的一個走到霍曉巖身邊,大樹下又走出來一個。又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的奶奶從大樹下走出來,頻率越來越快,那樹和樹影的墨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了起來。
霍曉巖頭里的弦繃的生疼——怎么才能攔住她們?霍曉巖思考的緊密,卻始終不得其法,一不留神身邊的兩個也突然開始猛烈掙扎,一下使勁掙脫開來,就向拱頂上走去?;魰詭r沖上去一把把她們拉了回來??墒钱敾魰詭r看著她們,大聲的喊著想把她們叫醒的時候發現,她們的眼珠里已經不再有她的倒影,卻是墨黑一片。
“姑娘,買東西嗎?”霍曉巖怒目而視,再也忍不住沖道:“不買!”橋頂人又扯開面皮微微一笑。后邊走過來一位奶奶疾步走到毛驢身邊,把籃子掛到驢子身上,又一位...“姑娘,買東西嗎?”霍曉巖只恨自己只有兩只手,橋又那么寬。自知不能答應她,焦急的想著辦法,卻仍然毫無頭緒。任由一個個的籃子掛到了毛驢身上?!肮媚铮I東西嗎?”霍曉巖多想不顧一切的沖上去,暴打那橋頂人一頓。但她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說:守在這里。
霍曉巖緊緊抓住身旁的橋柱,臉繃緊著不再說話。橋頂人見了終于不再問,只是看著霍曉巖,手掀開一個籃子,掏出了一團煙一樣的東西。她皺著眉卻咧著嘴巴,森森的笑著,把那團煙撕裂開來,一點一點吃了進去,一邊吃一邊嘀咕:“買吧,你買吧。你買東西嗎?買吧?!?
霍曉巖知道不好,瞪的眼睛都要撕裂了——一個奶奶飄了飄,散去了?;魰詭r憤怒了,她紅著眼發誓要把她的那雙尖爪子砍掉!理智崩潰了,她從橋柱里抽出一把劍,沖那邪砍了過去。那橋頂人沒有防備,狂叫一聲被砍掉了一只手,尖利的叫起來,立時飄到毛驢上,迅速的掀開另一個籃子,又抓起一團煙,撕都不撕了往嘴里塞。
“不!”霍曉巖大腦急速運轉。一段經脫口而出:“縛其形,鎖其魂,散其念!曰慈曰仁曰義!天地大道,無往極生!縛!縛!縛!”霍曉巖總算想起經文,明白情況了。那橋頂人正是困住她的邪。
那邪的面目愈加猙獰,放棄了奶奶,一步千斤的朝霍曉巖走來。霍曉巖看見《明王經》朦朦的散出一團光暈罩住自己,而后那光暈又一點點的被撕開,那邪一點一點的擠了進來。霍曉巖執著劍,只能不停的念著縛咒,一邊不停的想著這光暈怎么才能補起來。就在這時,霍曉巖感應到有什么正從身上散去,補足著那團光暈。只是這樣一心兩用,很快霍曉巖便心神交瘁,到最后幾乎只能動個口型。最終霍曉巖扛不住了,那邪一步步逼近,掰斷了她的劍,探著尖尖的指甲朝霍曉巖刺來?;魰詭r鼓足力氣,任由那指甲刺進胸口,一把握住那邪的手腕,大喊道:“縛!”
一聲慘叫,那邪終于化去了。
夕陽終于暗了下來,不再明亮的發冷了??纯匆粋€個往大樹那里返回的奶奶,霍曉巖松了口氣,癱靠在石柱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