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一把扯掉半妖頭上鼠頭偽裝，露出半妖的真實面目。

雖是一副尖嘴猴腮樣，但卻是人類模樣的輪廓，詭異的是面部長滿白色絨毛，鼻尖高聳細長，不似常人。

脖頸來自刀刃的冰冷觸感分外清晰，使得半妖不敢輕易妄動，他注意到陸行被自己異于常人的樣貌吸引，眼神奇怪，便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地面。

來自深夜的饋贈，月色皎潔，撒下清冷微光，使得天地間不再漆黑如墨。

保持警惕，陸行視線挪動，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不遠處那幽暗深邃的山林。

叢林的黑暗之中，沙沙作響，腳步清晰，想此處接近。

一個拄著拐杖的佝僂老嫗，緩緩踏出叢林，令陸行心神一動。

“孟婆！”

不錯，來人，正是獻祭被籬村獻祭給鼠妖，生死未卜的孟婆。

他的祝融符首，便是萬法熔爐從孟婆裝瘋賣傻、整日尋找的木雕中復刻出來的。

陸行眉頭一皺，算起來，也算是欠對方一個人情……

“陸行，好久不見，想不到你的境界，已經到達狂力后期。”

孟婆走了過來，目光贊嘆，上下打量著陸行，嘖嘖稱奇。

看樣子，孟婆與半妖是一伙的，撇了眼刀刃下的半妖，陸行握刀之手逐漸加大力度，刀刃輕松劃開半妖皮膚，令其痛苦的發出一聲悶哼。

“血咒，解除！”他對著半妖威脅道，同時也是說給孟婆所聽。

孟婆見此，不由得臉色一轉，對半妖露出責怪之色，溫柔地撫摸兩下半妖腦袋。

“他哪會什么血咒，都是騙你的把戲，快放下刀吧，免得傷了和氣。”

半妖冷哼一聲，沒有回應。

在我刀底下還敢怎么猖狂，誰給你的勇氣？

陸行見此，臉上帶著輕蔑，刀刃繼續向下，眼看就要劃破半妖喉嚨。

“我再說一遍，解除血咒！”

“小澈！”孟婆臉色難看起來，嚴肅喝到，這才令半妖神色動容，旋即目光又轉向陸行，語氣頓時變得溫和起來。

“陸行，小澈雖是半妖，但也懂得人性，你忘了幻象草頭菇是誰給你送的嗎？”

“還有，當初村長令半妖抓你，若沒有小澈點頭，僅憑楊紫清那丫頭一句話，就能讓其它半妖改變祭品？”

聞言，陸行不由得為之動容，這半妖確實幫過他，但血咒之事，關系到自己性命，對方沒有明確證據證明，讓他如何能夠放松警惕。

“紅螢蟲！”

半妖忽然道，內心選擇妥協。

“什么？”陸行一怔，沒有聽其對方所言。

“紅螢蟲，形狀類似水珠，與活物接觸后，便會自行湮滅。”

半妖低聲解釋道，手掌在黑袍下輕輕一動，陸行立即緊張起來，連忙改為雙手持刀，蓄勢待發。

“你想干嗎？”

這句話剛一問出，便看到一個小竹簍從半妖黑袍之下滾出，旋即飄出無數地紅色血珠，似有生命般，不規則地飄動。

看樣子，確實與半妖當時凝聚出地血咒模樣類似。

這一次，站在旁觀角度，陸行看到，那些“血珠”隨意飄動，有些不可避免地撞到孟婆、自己身上，在接觸他們地霎那，便悄無聲息地爆裂、消散。

“看到了嗎，小澈只是耍弄這些奇技淫巧，想要騙你對付剎成文罷了……”

此時，孟婆變得笑臉盈盈。

陸行半信半疑，暫時收回血紋刀，看著本該獻祭給鼠妖，卻站在面前的孟婆，忍不住說出內心疑惑。

“真正的鼠妖在哪？”

他沒有疑惑鼠妖從頭到尾，是否真的存在，又或是懷疑真正的鼠妖是否已經死亡，因為籬村能夠安然無恙，便是佇立在鼠妖領地。

若是鼠妖死去，其留下的氣息就會散卻，會有更多的妖獸、妖族進犯這片地域。

半妖站起身子，整理下殘破黑袍，沒有理會二人，率先離去。

“如果你想知道，那就跟我們來吧……”孟婆意味深長一笑，隨著半妖離開。

陸行沒有絲毫猶豫，動身跟上，剎成文已經開始對他下手，若是想要度過此難，還是要依托半妖為好。

孟婆腳步不緊不慢，陸行輕松跟上，與其并肩前行，看到前方黑袍下的半妖加快步伐，快速離去。

對方的跑步姿勢，不是曾經見到的那樣四足著地，而是與人無疑的兩足奔跑。

“他叫子澈，十幾年前，鼠妖想要培育幾位忠誠、聰明的奴隸，便要求籬村獻祭嬰兒、孩子，他就是其中之一……”

見到陸行似乎對半妖頗為好奇，孟婆旋即開始解釋。

“當時我雖不在籬村，但也聽聞村民獻祭出不少人，最終被鼠妖培育成功，活下來的，也僅有三個而已。”

“還被我殺了一個！”陸行點點頭，想到與半妖之間的殊死搏斗，當時若是稍有不慎，怕是會當場斃命。

聞言，孟婆呵呵一笑，目送子澈的身影在夜色消失，嘆了口氣。

“肉身雖然被畸變，但是否抹去人性，更是鼠妖在意的一點；大多數半妖，便是因此被銷毀。”

“所以，子澈是自然恢復、還是被您治好的？”陸行問道，心中疑惑。

銷毀，自然就是指被殺了，而子澈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已經恢復人性。

“都不是！”

不知走了多久，來到某座山洞之前，孟婆儼然一停，轉過身去。

陸行跟在后頭，發現他們已經站在山腰之上，在此可以俯瞰籬村，一覽無遺。

“兩歲的孩子，從來到這里開始，便已經開始預謀著復仇，披著仇恨這件外衣，即使面對妖魔，他也沒有絲毫畏懼。”孟婆嗓音頓時一變，尖銳起來。獻祭子嗣，這是一種悲哀。

“可終于有一天，面對把自己獻祭的親人之后，他放棄了。”

說罷，孟婆轉身，走入山洞。

陸行心中五味雜陳，隨之進洞，回頭遙望一眼，只看到祥和的籬村在夜色中靜靜佇立。

廣袤的洞內空間，上方鑲嵌著不知名的發光晶石，中央是一處石臺，其上是一把古樸厚重的石座，一具高大的恐怖身影端坐其上。

“這可比子澈的皮套駭人的多。”

陸行驚嘆道，無形的氣勢之下，那道半人半鼠的輪廓，僅僅是遠處一瞥，便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二階妖族，足以傲視整個南佑峰的存在！”子澈從石臺之后走出，張來雙臂，一幅狂熱之相。

此時，他已褪去殘破黑袍，穿上半妖的白衣喪服，只是這次沒有選擇遮住臉龐。

“感謝我吧，陸行！”子澈對著陸行伸出右爪，洋洋得意道。

“十六年，我當了十六年的野獸，讓它對我深信不疑！”

“春祟來時，我終于湊齊了足夠的腐靈花粉下給它，令其成為一具無主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