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渺渺何處是家
- 苗疆道事(第九卷):黎明年代
- 南無袈裟理科佛
- 2504字
- 2020-11-24 14:49:14
努爾的遺物并不多,除了幾件總局發(fā)的中山裝工作服之外,東西少得可憐。作為特勤一組的副組長,努爾無論是福利待遇,還是任務(wù)補(bǔ)助,都是十分可觀的,只是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寄錢回山,補(bǔ)貼家用,自己過得頗為貧寒。
我?guī)е瑺柕倪z物和慰問金返回了麻栗山,一路風(fēng)塵,連龍家?guī)X都沒有進(jìn),便直接進(jìn)了位于大山之中的西熊苗寨里。
努爾是個孤兒,從小被蛇婆婆撫養(yǎng)長大,我來到西熊苗寨,自然是找蛇婆婆,然而當(dāng)我來到后寨最有名的蛇屋之時,卻被告知蛇婆婆外出游歷去了。這情形讓我感到詫異,要曉得蛇婆婆的身體并不是很好,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臥病在床,并不怎么與世人見面,就連與我,也沒有見過兩面,如此深居簡出的蛇婆婆,突然游歷去了,而且還不知道何時回來,著實(shí)有些奇怪。
告知我的是蛇婆婆新收不久的小徒弟康妮,我曾經(jīng)聽努爾說起過這個女孩兒,說是他師父晚年寂寞所收的關(guān)門弟子,機(jī)靈懂事,比他可人受疼。
康妮所說的話,我不得不信,當(dāng)下也是將努爾犧牲的消息告訴了她。這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孩被這消息給嚇到了,不斷地?fù)u頭,說不可能,要不是旁邊有苗寨的族長跟著,說不定就將我給轟出去了。蛇婆婆這邊就只有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我也沒有辦法,與西熊苗寨的族長和幾個老人交代此事之后,給努爾在后山立了一個衣冠冢,然后給蛇婆婆留了一封信,將魯東一戰(zhàn)的經(jīng)過給她仔細(xì)講明,做完了法事之后,我留了點(diǎn)錢給康妮,然后離開。
離開西熊苗寨,我返回了龍家?guī)X的家中,多年未曾歸家,父母身體還算安好。姐姐姐夫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他們生了一兒一女,都已經(jīng)十來歲了。兩個孩子見到我這個舅舅顯得很陌生,老大還好,在我姐姐的逼迫下怯怯地叫了一聲“舅舅”,而小的那個,則躲在我姐姐身后,不管怎么說,都不露出頭來。
我給兩個小孩兒摸過筋骨,發(fā)現(xiàn)都沒有什么資質(zhì),即便是將他們送到茅山去修行,恐怕終身也不能觸摸炁場奧義,便也就打算讓他們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這也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我在麻栗山待了三天,除了陪伴父母之外,便在房間里面推算神池大六壬,這才曉得李道子以及小顏師妹家里的那只大鸚鵡反復(fù)對我說過的大劫,應(yīng)在了此次黃河入海口的河邊之戰(zhàn)中。盡管我并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但是跟我最親近的一群人,大部分都已經(jīng)被我波及,特別是與我情同手足的努爾,更是受到了無妄之災(zāi)。
說起來,這些人都是被我所波及的。
我并沒有在龍家?guī)X待多久,這個魂?duì)繅艨M的家鄉(xiāng)除了我的父母親人之外,已經(jīng)再沒有我所留戀的東西了,第四日我前往五姑娘山的神仙府故地重游之后,決定不再留在這里,而是前往茅山。
我去茅山,除了心中太過于乏累和迷惘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將張大明白的遺物送回。此番回山,我并沒有通知任何人,徒步從龍家?guī)X出發(fā),一路經(jīng)過了長沙、南昌、池州、宣城等城市,足足走了一個多星期,方才到達(dá)茅山。這一路走來,我的心中充滿了無數(shù)負(fù)面的情緒,不過瞧見沿途的風(fēng)景以及人情風(fēng)物,又似乎能夠讓悲慟的心得到洗滌。不知不覺,茅山便在眼前了。
進(jìn)了山門,重回茅山,宗門之內(nèi)依舊還是一片仙山寧靜之色,符鈞得到消息趕來迎我,在得知我的目的之后,有些擔(dān)憂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張巍可是茅師叔最得意的弟子,當(dāng)作兒子一般……”
茅山與世隔絕,尋常事少有聽聞,茅同真師叔不曉得張大明白之死,也屬正常,不過凡事終須面對,我讓符鈞給我?guī)罚宦穪淼矫熓宓幕鹪频钪小?
茅師叔在殿中修行,當(dāng)?shù)弥宋业膩硪庵螅m然沒有說話,但是一雙眼睛卻陡然變得無比銳利起來。
我講述了當(dāng)時的情形,他在旁邊一直默默地聽著,等我講完之后,他突然說道:“大明白死了,為何你會沒事?”
茅師叔一語直戳我的內(nèi)心,我頓時一陣語塞,過了好久,只是沉痛地點(diǎn)頭說道:“沒有保護(hù)好張師弟,這是我的錯。”
茅師叔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過了好久,他才緩聲說道:“東西留下,你走吧……”
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來,顯然是有些遷怒于我了,我能夠理解茅師叔失去愛徒的心情,也沒有多做辯解,將整理過的張大明白遺物放在了殿前,接著起身離開。離開了火云殿之后,符鈞在旁邊頗為郁悶地說道:“茅師叔真是個一根筋的人物,當(dāng)時倘若是有救,你怎么可能讓他神秘失蹤,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嘛?”
我搖了搖頭,嘆氣說道:“錯便是錯。當(dāng)初大明白與我一同下山,而如今我卻只能帶回噩耗,人家惱怒,我們還有什么資格挑理呢?”
我們出了火云殿,下山的途中正好碰上了楊知修師叔,他好像是去找茅師叔的,瞧見了我,熱情地過來打招呼,問我何時回山的,他怎么不知道呢?我說我剛剛回來,楊師叔立刻招呼我,說明日有空,可以去他那兒坐一坐。雙方寒暄過后,不再多聊,彼此告別,而符鈞瞧著楊師叔的背影,下意識地哼了一句道:“哼,得意什么呢?”
符鈞是個老實(shí)人,難得有這般刻薄的時候,我有些詫異,問他為何會這般說,符鈞告訴我,說師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些年來逐漸放手教務(wù),不理俗事,弄得掌門一脈權(quán)力喪失,老是受到各種壓制和限制,十分難受,而這里面最讓人恨的,莫過于這位楊師叔……
有人在的地方,便有江湖,官方之上,爾虞我詐甚多,而宗門之內(nèi),也未必總一團(tuán)和氣,我能夠理解,不過也不想多問,只是聽著。
下山已是日暮,我從符鈞那里得知師父近日在后山閉關(guān)修行,并不在竹林小苑之中,當(dāng)即前往看護(hù)后山的塵清長老那兒,留了一封信給他,讓他幫我轉(zhuǎn)交給我?guī)煾浮U刍刂螅以谇宄貙m中住下,前來拜訪我的師兄弟頗多,不過我卻無心應(yīng)酬,讓符鈞擋了大部分人。等到半夜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我打開一看,卻是小師弟蕭克明,他從后山帶來口信,說師父要見我。
時間已晚,按理說留待明日也是正常,不過師父這番半夜召見,卻凸顯了他對我的重視,我當(dāng)下讓小師弟領(lǐng)路,朝著后山走去。
我這小師弟天資聰穎,不過性子卻有些跳脫,給人感覺有些不太穩(wěn)重,一路上不停地問我外面的世界,各種各樣的問題,聽得人頭大,我的心情并不算是很好,勉強(qiáng)應(yīng)付一番,總算是熬到了后山,塵清真人看守山門,瞧見我過來之后,讓蕭克明離開,接著帶著我在陣中疾走,拐了無數(shù)彎道,突然推開一扇門,讓我進(jìn)去。
前面一片迷霧蒙眬,我推門而入,卻瞧見是一處山洞,師父端坐在洞中巖石之上,朝我看來,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平淡說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僅僅是這么一句話,我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