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 研究背景

全球化的國際分工體系是建立在追求效率而非公平的基礎之上，因此全球經濟一體化在加快進程的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社會成本。“新的國際分工在改造一國的經濟和社會時，通常會破壞傳統的生活方式。它拆散了家庭、村莊和國家，迫使緊密的傳統社會四分五裂。并非每個人都從全球經濟一體化中得益，許多傳統的社會發展停滯或分崩離析，甚至在世界上迅速發展的地區中，發展成果也沒有平均地分配。”[1]對非洲國家來說，在全球化的經濟體系中，由于無法與其他效率更高的社會相競爭，始終背負著沉重的發展壓力。一方面要放棄從事低效率的經濟活動，幫助陷于經濟困境的國民擺脫貧困；另一方面要在全球化的經濟運行規則和分工體系中尋求新的發展契機，實現經濟轉型和經濟趕超。

20世紀60年代初，剛獨立的非洲國家對自由貿易和外國投資均持有懷疑態度。因此在隨后的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非洲一些國家實行貿易保護和資本管制政策，作為其進口替代工業化戰略的一部分，以此來保護國內工業。實踐證明，這種內向型的發展戰略，抑制了貿易和外國直接投資的發展，并且對非洲經濟增長和改善民生帶來了負面影響。從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起，非洲國家經濟普遍惡化。為應對日益嚴峻的經濟形勢，非洲國家在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陸續實行了經濟調整戰略。迫于資金上的壓力，許多國家接受了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出的結構調整方案，逐步放松了政府對國內經濟的行政管制，使市場經濟發揮作用。結構調整要求非洲國家對國營企業進行整頓，將部分國有企業私有化，并且實行對外開放和吸引外資的政策。由此非洲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流入開始增長。

20世紀90年代以來，為適應突飛猛進的全球化浪潮，非洲國家紛紛實行外向型經濟發展戰略。盡管非洲國家試圖在經濟全球化中獲得更多利益，但在過去的30多年里，非洲參與全球經濟的程度在下降。非洲在全球出口額中的比重從1980年的6%下降到2010年的3.2%。[2]實現持續性的經濟增長，投資是關鍵的拉動環節，這就需要動員國內和國際的融資資源。由于非洲儲蓄率長期偏低，國內融資渠道不暢，動員更多的國際資本成為必然的替代選擇。但由于非洲國家在世界貿易中的份額很低，外部援助又具有不可預期性，短期資本由于波動性強而容易對宏觀經濟造成劇烈沖擊，因此，吸引外國直接投資成為保障投資增長的重要渠道。對于資金匱乏的非洲國家，外國直接投資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越來越被認同，因此在近30年的時間里，鼓勵外國直接投資流入成為政策重點。

盡管如此，由于許多跨國公司實力雄厚，資產總值甚至超過了一些非洲國家的國內生產總值，非洲國家的領導人仍然沒有完全放棄對外國直接投資的警惕性，認為它在政治上可能導致政府的權威受損，在經濟上可能導致本土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失利，并且如果外資過度集中在自然資源領域，可能會加劇環境惡化的趨勢。有研究認為，非洲領導人對外國投資的懷疑態度根源于歷史、意識形態和獨立后的政治理念。盡管從理論上講，外國直接投資可能會給東道國帶來諸多收益，但是非洲領導人對這種潛在收益能否得到實現并不確定。因為，外國直接投資流入不同的部門對這種潛在收益的實現有不同的影響力。例如，在東亞國家，大多數外國直接投資都集中在制造業，這對出口多樣化和經濟持續高速增長起到了相當大的促進作用。但是在非洲，由于外國直接投資主要集中在初級部門，對整個地區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不如東亞國家突出。[3]不可否認，全球化具有明顯的局限性，但在跨國公司主導下的國際直接投資已經成為全球經濟的重要特征。跨國公司控制了全球資本、技術和市場份額的大部分，這些公司不僅在國際經濟中占據主導地位，而且成為國際政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4]面對難以逆轉的全球化趨勢，非洲國家以更加開放的態度對待跨國公司和外國直接投資，并致力于從合理有效的制度和政策體系中獲得更大利益。

過去十幾年，許多非洲國家經濟增長速度很快。2000～2010年，世界范圍內年均增速最快的10個國家中就有6個是非洲國家，分別為：安哥拉11.1%，尼日利亞8.9%，埃塞俄比亞8.4%，乍得7.9%，莫桑比克7.9%，盧旺達7.6%。這期間還有其他一些非洲國家的年均增長率在7%左右。盡管如此，絕大多數非洲國家的經濟結構并未發生根本性轉變，生產和出口仍然集中在少數產品，制造業在生產和出口中占的比重仍然很低，制造業國際競爭力并未得到明顯提升。在許多非洲國家，非正式和不穩定就業人口占就業總數的比重高達80%，導致貧困狀況難有改觀。[5]迄今為止非洲大陸取得的經濟成果，并未轉化為促進長期生產力提高的經濟結構性轉變和惠及民眾的包容性增長。投資和技術是經濟轉型中兩大關鍵性驅動力，而跨國公司主導下的外國直接投資兼具了這兩項關鍵要素，可以成為非洲未來實現經濟結構性轉型的重要助推力量。鑒于非洲國家面臨迫切的經濟轉型壓力，研究外國直接投資在非洲經濟轉型中所起的作用及未來如何利用外國直接投資來促進非洲國家實現成功的經濟轉型無疑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本書的研究重點亦在于此。

二 國內外相關研究現狀

目前國內學界關于外國直接投資的理論梳理比較全面，主要論及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經濟增長、就業、結構升級、技術進步、制度變遷和國家經濟安全等層面的影響。例如《中國企業跨國經營環境與戰略研究》（陳漓高等）一書中，比較全面地介紹了國際直接投資的重要理論；《外國直接影響下的發展中國家經濟安全研究》（崔健）的書中，從理論與現實的層面上論述了外國直接投資對發展中國家經濟安全的影響；《中國西部外資問題研究》（楊先明等）的書中論述了中國西部技術缺口、人力資本缺口、產業配套等方面與外國直接投資吸收能力的制約關系等問題；《全球化中的資源重組與中國產業技術競爭力提升》（江小涓）一書對跨國公司技術擴散行為及技術外溢效應、吸引外資對中國產業的技術進步和產業結構升級影響效應等問題進行了深入的論述；《國際直接投資的區位選擇與政策調整》（江心英、路正南）的書中對于國際直接投資區位理論、東道國因素與國際直接投資區位選擇的關系、國際直接投資與發展中東道國經濟增長的關系等問題有較全面的闡述；《跨國公司在華技術轉移行為研究》（胡靖）一書詳細論述了跨國公司技術轉移與東道國市場規模、市場結構、技術水平、政策環境等的互動關系；《發展階段與國際直接投資》（楊先明）的書中闡述了不同經濟發展階段下國際直接投資與經濟發展的關系，以及國際直接投資模式選擇；《外商直接投資對經濟增長影響的傳導機制研究——基于總供給函數的視角》（黃順武）的書中論述了外國直接投資影響經濟增長的就業促進機制、資本積累機制、技術進步機制、制度變遷機制等問題。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學界對非洲外國直接投資和經濟轉型問題的研究漸趨深入，相繼出版了一系列與之相關的著述，如《投資非洲》（黃澤全）、《非洲經濟圈與中國企業》（李智彪）、《中非經貿白皮書——未來五年發展規劃》（內部出版）、《中東非洲發展報告》、《非洲發展報告》、《大國對非洲經貿戰略研究》（商務部研究院亞洲與非洲研究所）、《中國和世界主要經濟體與非洲經貿合作研究》（張宏明）、《中國與非洲經貿合作發展總體戰略研究》（楊立華等）、《非洲地區發展報告》（劉鴻武）等，對于非洲投資市場，投資非洲的風險、機遇和挑戰，非洲對外經貿合作的現狀、問題與發展戰略，非洲經濟發展的驅動力和制約因素等方面從不同視角進行了闡述。西亞非洲所內部研究報告《非洲大陸的投資機會與投資環境》（李智彪）、碩士論文《中國對非洲直接投資研究》（楊瑩）、《中國石油企業投資非洲的動因分析》（楊紅梅）、《中國企業對非投資及其政治風險研究》（黃佐祺）等，對非洲投資環境和中國對非洲投資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

近年來，國內學者發表了多篇有關非洲外國直接投資和經濟轉型的論文，主要論述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的主要特點、投資環境、競爭趨勢，中國和非洲的經貿合作，非洲經濟發展的模式、動力、階段、制約因素等方面的內容。例如《肯尼亞的外國投資與投資環境評析》（周倩、劉鴻武）、《外國直接投資在非洲現狀述評》（姚桂梅）、《外國石油公司在非洲的競爭趨勢分析》（張剛）、《非洲油氣資源及其宏觀投資環境》（王越、潘繼平）、《論中非經貿關系》（舒運國）、《中國私營企業投資非洲現狀與趨勢分析》（劉鴻武、王濤）、《評析中國與安哥拉經濟合作的新模式》（唐曉陽）、《中國對非洲投資的現狀、潛力與對策》（閔森）、《中非經貿合作現狀及前景展望》（姚淑梅、莊成紅）、《新時期中非投資合作：現狀、問題與對策》（劉青海）、《擴大對非洲直接投資的策略選擇》（項瑩、蔡芳芳）、《中國對非洲投資的就業效應研究》（任培強）、《中國民營企業在非洲的市場進入與直接投資的決定因素》（張娟、劉鉆石）、《中國對非洲投資合作的主要模式及挑戰》（姚桂梅）、《中非經貿合作區建設模式與可持續發展問題研究》（張菲）、《非洲經濟發展模式及其轉型——結構經濟學視角的分析》（黃梅波、劉斯潤）、《非洲經濟增長動力探析》（李智彪）、《非洲經濟的新發展及其動力》（何曙榮）、《非洲經濟的發展成效與結構制約》（薛琳、丁偉）、《非洲新能源發展的動力及制約因素》（張永宏）、《當前非洲經濟發展階段研判》（郝睿、許蔓）等。

國外學者關于非洲外國直接投資和經濟轉型的研究較多。聯合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合組織、非洲開發銀行等主要國際組織均有這方面的著作或報告。例如，聯合國貿易與發展委員會在每年出版的《世界投資報告》（World Investment Report）中均會評述非洲大陸外國直接投資最新發展態勢。在2005年發布的專題報告《2005非洲經濟發展：反思外國直接投資的作用》（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Rethinking the Role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2005）中，對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的特點、行業分布、政策制定及對經濟發展的影響進行了較全面的評述，報告稱基于非洲國家在全球經濟中的弱勢地位和經濟發展面臨的困境，外國直接投資被認為能夠在非洲發展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但是跨國公司的投資戰略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與非洲國家的發展戰略相一致則是一個既不明確又不簡單的問題。《2012年非洲經濟發展：結構轉型和可持續發展》（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2012：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Africa），內容涉及非洲經濟增長模式的弊端和經濟轉型面臨的巨大挑戰。報告中指出結構轉型的兩大關鍵性驅動力是投資和技術。在實現經濟轉型的初期，引進外國技術和利用外國投資至關重要。當然，最好是東道國具有國外先進技術的吸收能力，能夠充分利用國外技術助力經濟發展，這就需要擁有素質良好的人力資本。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每年都會發布世界經濟展望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經濟展望，對世界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經濟發展指標和發展趨勢做了論述。世界銀行有關非洲的書籍和研究報告很多，如《非洲發展指標》、《營商環境報告》、《非洲國家投資環境評估》（包括尼日利亞、毛里求斯等國）等。2014年的最新報告《讓FDI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發揮作用：對當地的溢出效應和在全球價值鏈中的競爭力》[6]中對非洲礦業、農業綜合經營、服裝業的FDI對當地溢出效應和在全球價值鏈中的競爭力進行了深入論述，并提出未來的政策取向。

聯合國非洲經濟委員會每年都會發布非洲經濟報告，并針對不同主題做深入論述。《2014年非洲經濟發展：以投資促進非洲的轉型增長》（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2014：Catalysing Investment for Transformative Growth in Africa）。報告中對非洲近年來的經濟增長模式的結構性問題、內部資金和外部資金的作用、投資風險和商業環境、未來的政策傾向做了詳細而全面的論述。經合組織在2006年報告《中國和印度的崛起：非洲如何參與其中？》（The Rise of China and India：What’s in it for Africa？）中對中國與非洲在吸引外國直接投資中的優、劣勢進行闡述，認為許多跨國公司選擇外國直接投資東道國的標準，是利用東道國的人力資本優勢創建外向型企業，生產的產品直接出口。非洲開發銀行在2011年報告《非洲未來50年：邁向包容性增長之路》（Africa in 50 Years’ Time：The Road Towards Inclusive Growth）中強調非洲需要大規模投資以保障未來經濟的持續快速增長，這需要創造有利的商業環境來吸引國內外投資，加速跨境貿易和區域一體化進程，充分發揮私人部門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

有關非洲外國直接投資和經濟轉型的論述主要還有：非洲貿易政策中心（African Trade Policy Centre）在2005年題為《非洲外國直接投資：實施、挑戰與責任》（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Africa：Performance，Challenges and Responsibilities）的報告中，對非洲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的負面因素進行了較詳細的論述，指出非洲宏觀經濟和政治的不穩定性增加了外國投資者的投資風險。莫塞斯·意凱拉（Moses M. Ikiara）在其2003年發表的《外國直接投資、技術轉移與減緩貧困：非洲的希望與兩難境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Technology Transfer，and Poverty Alleviation：Africa’ Hopes and Dilemma）一文中運用建立模型分析的研究方法，認為外國直接投資可以通過一定的傳遞機制達到非洲國家減少貧困的目的。非洲進步小組在2014年非洲進步報告[7]中稱，非洲農民必須成為經濟轉型的重點，因為大多數非洲窮人都是農業生產者，他們需要提高生產率，接受教育提高勞動技能，增強抵御氣候變化的沖擊和不確定性的能力。如果沒有具有活力和包容性的農業部門，不僅是非洲增長將會受阻，而且窮苦大眾將會被遠遠地拋棄在經濟增長的列車之外。據2013年的非洲競爭力報告[8]，全球競爭力指數（GCI）排名顯示，世界上競爭力最弱的20個國家中，有14個是非洲國家。非洲競爭力水平低，表現在人類發展低指標、武裝沖突以及經常性的糧食危機。

許多非洲國家的增長來源不夠多元化，礦產品占非洲出口總額的一半以上，很容易受到大宗商品價格和需求波動的沖擊，超過2/3的勞動力受雇于農業部門，這意味著非洲的經濟結構轉型僅取得了有限的成果。非洲經濟轉型中心的2014年非洲轉型報告[9]中指出，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許多非洲國家經歷的持續高速經濟增長，受益于宏觀經濟管理改革、商業環境的改善、商品價格的高企和新的通信信息技術的應用。然而，這些年的經濟增長卻不具有可持續性，既沒有帶來經濟結構的徹底轉型，也沒有改變嚴峻的貧困和失業狀況。絕大多數非洲國家的經濟發展模式在過去40年間沒有多大變化，生產和出口仍然集中于少數商品，制造業在生產和出口中的比重仍然較低，技術水平和生產率提高幅度也很有限。在國際市場上，除了初級農礦產品之外，非洲國家都不具有較強競爭力。報告中提出經濟轉型需要在政府和私人企業之間取得平衡，要用有效的機制將兩者結合起來，相互支持和合作，以實現經濟轉型。

還有一些研究采取調查問卷的方式，即通過對多家跨國公司的調查問卷進行綜合匯總的方法，研究外國直接投資進入非洲的影響因素，以得到更加貼近現實的結論。例如，安永會計師事務所2014年非洲吸引力調查報告[10]稱，非洲吸引外國直接投資出現一些新變化，如大陸內部跨國投資顯著上升、FDI流入更加趨向于消費者導向的產業門類，外國投資日益向主要核心城市積聚等。非洲大陸快速城市化、日益增長的消費階層和基礎設施的大規模投資正在為城市集聚發展提供基礎，這些將成為未來投資活動的關鍵性驅動因素。

綜合國內外研究成果，當前國內學者對于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的研究側重于中非合作的角度，較少單獨論述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狀況。盡管國內學者對于非洲經濟轉型的研究逐漸深入，但是缺乏系統地研究外國直接投資對非洲經濟轉型作用方面的著述。國外關于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的研究比較多，對于非洲經濟轉型的壓力、挑戰和未來發展等方面的研究也較多，但是將外國直接投資與非洲經濟轉型密切結合加以論述的成果尚少。有鑒于此，本書將外國直接投資與非洲經濟轉型相結合作為研究主線，重點探討外國直接投資對非洲經濟轉型的作用機制，以及未來如何通過合理有效地利用外資促進非洲實現經濟轉型。

三 研究思路與基本結構

經濟和政治密不可分。美國著名學者羅伯特·吉爾平曾經提出：“現代世界中，經濟和政治之間的關系是相互作用的。一方面，政治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經濟活動的框架，并且指引經濟活動的方向以便為主導集團服務。不管以何種形式發揮作用，權力都是一種經濟體系性質的主要決定因素。另一方面，經濟進程自身會對權力和財富進行再分配，它會改變集團之間的權力關系。這反過來導致政治體系的變革，從而也就產生經濟關系的新結構。”[11]英國著名學者蘇珊·斯特蘭奇明確指出：“權力機構和市場之間的關系是政治經濟學的核心。不同的社會在安排政治經濟順序時，會有不同的價值偏好，各種力量都將影響結局。如果不仔細觀察經濟生活中權力的作用，就不可能學好政治經濟學，特別是國際政治經濟學。不同制度反映出財富、秩序、公正和自由四大觀念不同的比例組合。從根本上說，決定這種組合性質的，是權力問題。正是權力決定了權威和市場之間的關系。除非施展權力和擁有權威的人允許，市場不可能在政治經濟功能方面發揮主導作用。不僅權威對市場的直接權力至關重要，而且權威對市場運轉的環境或周圍條件的間接影響也是至關重要。在許多國家中，擁有權威，能夠決定允許市場發揮多大作用以及市場運轉應當遵守的規則的人，從強制力量、財富和思想這三種源泉中汲取權力。它們具有十分不同的權力基礎，將會同時但可能相反方向對政治經濟發生作用。”[12]若要研究非洲外國直接投資問題，不可避免要探討權力機構“非洲國家政府”與市場代表“跨國公司”的博弈關系，這會影響到發展戰略和外資政策的制定；同時還應探究非洲國家如何通過有效的政府治理來實現利用外資與經濟發展的同步遞進關系，也就是說外資并不會自動帶來非洲發展，政府治理的有效性對“利用外資促進經濟發展”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正因為如此，本書的研究立足于新政治經濟學視角，一方面以國際直接投資和經濟增長理論為基點，研究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的歷史和現狀，以及對經濟轉型的作用機制；另一方面探討非洲國家與跨國公司的利益博弈關系，提高政府治理能力在利用外資中的重要性，以及政府政策如何能夠助力經濟轉型。

本書的框架結構如下。

第一章“外國直接投資與經濟增長理論基礎”。首先對全球化、國際直接投資和跨國公司這幾個關涉全書重要概念的內涵和發展特征進行深入考察。隨后詳細論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國際直接投資的理論成就，包括早期的發達國家國際直接投資的經典理論，以及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發展中國家國際直接投資的最新理論。最后闡述外國直接投資與經濟增長的關聯理論，為全書的撰寫奠定理論基礎。

第二章“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發展溯源及現實特征”。把非洲殖民時期作為論述起點，以助于形成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發展的歷史視角，重點撰寫西方資本對非洲的壟斷性經營。繼之，論述非洲獨立以來的外國直接投資發展，包括外資政策演變、外資流入規模、外資來源結構、外資國別分布、外資產業分布這五大方面的具體內容。最后介紹非洲外國直接投資運行的制度環境，包括全球競爭力、經濟自由度、營商便利度、腐敗狀況、國家政策和政府治理等方面。通過對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發展的歷史、現狀和制度環境的詳細梳理，為之后章節的撰寫提供現實依據。

第三章“跨國公司和非洲國家的利益博弈：沖突與合作”。論述跨國公司和非洲國家這兩個外國直接投資行為的重要參與方之間的利益博弈，它們如何在利益沖突和利益合作中尋求長期的平衡，并依據在博弈中對雙方利益訴求的權衡，最終做出符合自身利益的策略選擇。通過本章的論述，能夠對非洲國家對待跨國公司的政策導向有比較清晰的認識。

第四章“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的政府治理：以礦業為例”。首先論述非洲礦業外國直接投資的興起與發展，之后對礦業國現存的資源詛咒困境做出論述，并通過介紹博茨瓦納的成功案例，引出提高非洲國家礦業治理能力的路徑。長期以來，非洲礦業國吸引了大量的外國直接投資，但是這些巨額資金并沒有帶來預期中的繁榮、穩定和發展，反而使資源國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困境。本章的撰寫是對現行非洲利用外國直接投資模式的一種反思，即資源國若要實現利用外資促進經濟發展，必須要提高政府對資源行業的治理能力。

第五章“外國直接投資與非洲經濟轉型的關聯機制”。首先介紹非洲經濟轉型的內涵及實現經濟轉型的重大挑戰，然后論述外國直接投資對非洲經濟轉型所起到的促進或抑制作用。最后通過毛里求斯利用外資實現經濟轉型的成功經驗，提出未來非洲利用外資促進經濟轉型的政策思路。概括來說，就是需要非洲國家政府創造有利于經濟轉型和私人投資的市場環境，設計并有效實施符合國情和全球價值鏈分工的發展戰略，培育引領未來國民經濟發展的新興產業，并確保外國直接投資能夠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蓬勃發展，提高外國投資者對經濟轉型的貢獻度。

第六章“外國直接投資與非洲經濟轉型的前景展望”。首先立足于全球視野，分析非洲未來利用外資發展的國際經濟新形勢，然后對非洲未來利用外資發展的內在驅動力和制約因素進行詳細論述。最后總結非洲外國直接投資發展的最新趨勢，并提出未來利用外資助推非洲經濟轉型的政策路徑，即構建有效的制度體系和施行良好的政府治理；實現公共投資和私人投資的平衡發展；引導外國直接投資進入戰略或優先領域；加強區域一體化和促進區域價值鏈升級。

---

[1] 〔美〕杰弗里·弗里登：《20世紀全球資本主義的興衰》，楊宇光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第23頁。

[2] UNCTAD，Handbook of Statistics 2011，New York and Geneva，2011.

[3] Chantal Dupasquier and Patrick N. Osakwe，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Africa：Performance，Challenges and Responsibilities，September 2005，p.3.

[4] 〔美〕羅伯特·吉爾平：《全球資本主義的挑戰：21世紀的世界經濟》，楊宇光、楊炯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第21頁。

[5] African Center for Economic Transformation，2014 African Transformation Report：Growth with Depth，2014，p.2.

[6] World Bank，Making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Work for Sub-Saharan Africa：Local Spillover and Competitiveness in Global Value Chains，2014.

[7] Africa Progress Panel，Africa Progress Report 2014：Financing Africa’s Green and Blue Revolutions，January 2014.

[8] World Economic Forum，World Bank，African Development Bank，The Africa Competitiveness Report 2013，2013.

[9] African Center for Economic Transformation，2014 African Transformation Report：Growth with Depth，2014.

[10] Ernst & Young，EY’s Attractiveness Survey Africa 2014：Executing Growth，2014.

[11] 〔美〕羅伯特·吉爾平：《跨國公司與美國霸權》，鐘飛騰譯，東方出版社，2011，第15頁。

[12] 〔英〕蘇珊·斯特蘭奇：《國家與市場》（第二版），楊宇光等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2，第4、5、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