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修行尚淺，還需勤加鉆研天地法則，早日修成正果。”

這句話楊婉婉倒是聽懂了，她哦了一聲，乖巧的收起了妖氣，完全變換回人類的外形

看上去與尋常姑娘無異，只是少了方才的奇異之美，姿容跟著淺了一分，但看去還是清純可人，別有一番滋味。

楊婉婉猶豫了會兒，終是道出潛藏在心中已久的困惑。

“若雅姐姐她...真的不在了么？”

她知道這句話恐怕讓李長歡為難，趕緊又補了一句。

“我想也是吶，道長不用告訴我我也知道的，只是內心還有些割舍不下而已。”

李長歡內心輕嘆，亦不愿被悲泣情感帶動，于是誠實道。

“我替她殺仇，接了她的因果，此時她的魂魄是消散去，已然不在人世了...”

“哦。”

楊婉婉許久未言，低頭冥思。

李長歡有些倦了，于是先揮手作別，駕著輕功而去，再從客店窗前進入。

窗臺上的小人不見蹤影，許是靈氣沒了信念自我消散了也說不定，卻看到唐滿智換了個睡姿。

手里攢著不知道什么東西，隱約是朵花的外形。

枕上還沾染了幾滴水漬的痕跡，或許是口水。

李長歡沒有再多想，又喚出個小人看守后漸漸沉睡去，半日奔波化為沉浸一夢。

再醒來時已是烈陽高照，昨夜的寒冷被一掃而空，秋日的天氣偶爾會晝夜失衡也是常見。

但他不知道的是，昨夜窗臺上新的小人在誕生不久后，也曾高舉紙劍欲呼喊，又恍惚的停了下來，仿若是錯覺。

只因它看到了一道似有似無的身影。

模糊的聲音從它身邊飄過。

“嘻嘻...”

...

白日里喧鬧依舊，邱嶺鎮秋季盛會持續整整三日，其間游客絡繹不絕，商販更是從凌晨擺攤到黑夜，為的養家糊口維持生計。

最后壓軸應是明晚，西邊河岸會有一場盛會，邱嶺鎮三大家都會有比武試煉，還有戲子登場、歌女歡唱。

但不論是李長歡還是唐滿智，都沒了繼續呆下去的心思，反覺得白虎山更清新宜人。

尤其是唐滿智，事后不知為何似乎對春雀樓抱有排斥之意，經過時非要繞道而行。

細細想來他還有些后怕，當時是從哪冒出來的膽子敢去行俠仗義。

作為一個道士，不可被俗物所干擾亂了心念，怪都怪那張被風吹到山麓的紙，簡直是禍亂人心。

山下危險，實在是太危險了，回到白虎山道觀的感覺就像是躲進了被窩里，滿滿的溫暖和安全感。

白虎山上的妖魔精怪實在是太少了，而且也不用擔心一件俗世里最重要的事。

沒錢。

昨天曾下過些小雨，道觀里此刻還有些潮濕。

唐滿智要去砍些柴火，李長歡先一步推門直入，卻看到后院里生了一把小火，火光正盛，燒出一股暖洋洋的氛圍。

透過動彈搖擺的火尖，李長歡隱約看出對面搖椅上坐了個人。

那人的面龐比他更顯鋒利些，身姿很正，五官挺立雙眉似刀，長發亦是飄灑風舞，眼簾緊閉卻能感覺到其不經意間散發的寒氣。

無情劍客，楊鳳霄。

之所以外號為無情，是因為他修的一手無情劍法，極為光寒。

而相貌上，是不同于李長歡溫潤之俊的冷厲之氣。

李長歡繞過火堆。

“來了。”楊鳳霄閉著眼睛，輕張雙唇道。

“是啊，回來了。”

李長歡摸了摸鼻尖，說道。

說實話他們并不熟，次要原因是楊鳳霄常常不會呆在白虎山道觀。

主要原因是他很怪，如果單單是性格上冷些也就算了，但是他的怪還體現在外表上。

他的衣著一半是純黑的顏色，一半為純白，鞋履亦不相同，一只為布鞋，一只為草鞋。

其癖好更怪，從不喜歡任何“一對”的東西，比如當初唐滿智吃的兩只雞，就是因為走在一起而遭了劫。

這種不對稱人格讓李長歡曾嚴重懷疑他曾經遭受過重大打擊。

什么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跟老王跑了，或者是心儀的女孩子竟是親生兄妹。

但還都沒有得到過佐證。

只有唐滿智曾經跟他論過道。

當時老道士憋了一整天，最后洋洋灑灑道出數萬字，連綿不斷句句有理，結果楊鳳霄居然頻頻點頭贊成。

于是唐滿智忍不住了，問道。“你為何不反駁我？”

楊鳳霄則是很淡然的說。

“智者與愚者不可并存，此亦我道也。”

唐滿智差點吐血。

后院里連著三間小屋，一間是李長歡的，一間被唐滿智占著，最后一間原本是一位書生的。

也不知道那位書生前程何去，于是應該是留給楊鳳霄的。

但今夜楊鳳霄還是抱著懷中劍，在后院靠椅上休憩。

邱嶺鎮一行，李長歡不知覺已生了離去的心思，心中略有些不舍。

從邱嶺鎮離去時，他曾花了幾十文買了一本書。

名為《大遼地記》。

差不多就是國家地理書的意思，還挺齊全，而按照書中所述，滿州就在邱嶺鎮東南三百里的位置。

差不多有數十個邱嶺鎮那么大，但地理上同邱嶺鎮有些相似，都是靠著幾座連綿的山脈，因此妖怪頻出，異邪常見。

同時設有幾處國家機關，譬如天文堂、將軍府等等。

距離十月初一還有約莫半個多月。

李長歡想的是盡早動身，又想不出離別的話，正巧出了屋門，就看到唐滿智與楊鳳霄正坐于火堆前，似是又要論道。

老道士紅光滿面，顯然有了新招。

“你上次說智者與愚者不可并存，可并沒有說誰是智者誰是愚者。我比你能言善辯，我自然是智者，哈哈。”

楊鳳霄不語，只一道劍氣朝上而去。

葉落，葉葉葉葉落。

“多少。”

唐滿智愣住。

三息后，楊鳳霄緩緩說道。

“三十二葉。”

唐滿智吐血道。

“你這是武功在我之上，與智慧何干！”

楊鳳霄疑惑道。

“你是智者又怎會看不清眼前？”

李長歡頓覺有趣，亦參與其中道。

“楊兄，天下一對兒的人事多著了，你滅得了一二，滅不了所有。”

楊鳳霄搖搖頭道。“人力有限，只正眼前事足矣。”

“可人生來兩根眉毛，兩只眼睛，一對耳朵，既然楊兄以此為道，為何不身體力行，從己身開始？”

楊鳳霄神情微愕，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