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琛早已醒來,但他不愿醒來。
此刻,張琛橫躺在馬背上,每一下顛簸,遍布張琛全身的傷口中都會擠出鮮血。
不久前,就在他的家中,爆發了一場惡戰。
交戰雙方是他和公羊新良埋伏的侍衛。
交戰聲響很大,驚動了附近的居民,紛紛守在門外為官,也有人去報告朝廷,然而,杳無音信。
胡國的百姓,胡國的皇帝,這些都是張琛曾經拼死保衛的人,在他危難之時,卻無一人相救。
張琛心如死灰,本想在交戰中死去,死,是他早就有的想法。
然而,突然殺進來的一批陌生人人救了他。把他扔在馬背上,疾馳而逃。
他知道這批人是誰,也知道此時正往哪里去。
“料我張琛一生御敵,卻兩度被敵所救,而我終生保護之人,卻屢屢加害于我。”張琛苦笑不已。
原來,張保保擔心張琛回到胡國遭遇不測,便派了三十名勇士,喬裝打扮成小販,暗中保護他,就他于水火的正是這批人,現在,這批勇士正帶著張琛和袁道生返回苗國。
勇士見張琛眼睛微睜,湊上前來,說道:“張家軍余將已全部被公羊新良處死,張氏族人也全部被處死,唯一人幸免。”
“誰?”張琛瞪大眼睛問道。
“楊含,只是······”
“只是什么!”
“已被賣入妓院。”
“我去救她。”張琛扭動著身體,跌下了馬。
袁道生傷勢較輕,奮力拉住了他,說道:“大人,萬萬不可,現在你手無縛雞之力之力,楊含就是公羊新良故意放給你的誘餌啊!”
張琛在地上蠕動著,嘴唇微微顫抖,自言自語道:“我現在站立都難,拿什么去救她。”
幾個勇士將張琛扶上了馬背,繼續前行著。
張琛不再說什么,強烈的痛苦卻讓他陣陣干嘔。
不久,到了邊界,鈺兒的尸體還在那僵硬的矗立著。
這是記錄張琛曾經功績的豐碑,現在看來,卻無比諷刺,他曾無比仇視苗國,為了對付苗國無所不用其極,他曾無比忠誠于胡國,為了胡國他甘愿獻出生命。
如今,他被他所愛的害的家破人亡,卻被所恨的屢屢救于危難。
張琛不忍看她,轉過頭去。
隊伍繼續前行,很快進入苗國境內,張保保的駐地。
張保保帶著五百人的隊伍,步行走出城門十里來迎接張琛,這是苗國女皇葉烈都從未享有的待遇。
他有預感,張琛此次歸來,或許是永遠。
一見到張保保,張琛奮力翻下馬,跌落進泥土里,又掙扎起來,跪伏在張保保的面前,頭也不敢抬,只是重復的說著:“保兄,謝謝,對不起······”
一路上,張琛想了很多,他不向再固執于以往的執念。在第一次落難時,那個拯救他,給他希,讓他崇敬的“神”不正是張保保嗎?只是他給自己搭了一堵墻,強迫自己不承認罷了。
而今,發生了這么多事,這堵墻終于轟然垮塌,他迫不及待的跨過這堵墻的殘垣,面對自己真實的內心。
張保保并不詫異,他對張琛的心理活動一直很清楚,張琛一直按照他料想的方向進展。他抬起沒了手指的手掌,將張琛扶起,“琛兄,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張琛看著張保保光禿禿的手掌,心生慚愧,剛欲開口,被張保保阻止:“無需多言,我帶你療傷。”
張琛心中一陣暖流,感慨于張保保的寬宏大量,斜了一眼袁道生,順從的隨張保保往駐地的方向走去。
張琛和袁道生在醫官孫穩的照料下,傷勢很快恢復了。
見張琛恢復,張保保經常來找他攀談,跟他介紹了苗國的風俗、政治、傳統風俗,連天擇、放逐以及妻食夫等事情都毫不保留的告訴了他。
張琛聽完這些,感慨于苗國人民的苦痛與堅韌,對比起苗國,胡國人民生活的太安逸了,而這一切,本應該屬于苗國的。
待張琛能下地行走,張保保帶他登上城墻檢閱勇士,苗國勇士裝備簡陋,甚至要以皮膚和肌肉當盔甲,但是個個精神抖擻,軍紀嚴明,眼睛了迸射出銳利的殺氣。
“第一小隊,出列!”張保保突然發出指令,聲音震耳欲聾。
見一支九人的隊伍向前踏了出來,整齊劃一,好像一塊四方的豆腐被切了出來
“齊步走!”張保保下令。
這支隊伍像被上了發條,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走著,很快,走到了城墻邊,城墻二十人的高度,掉下去,必摔成肉泥。
張保保沒有喊停的意思。
這支隊伍目不斜視,沒有絲毫減速,繼續向前走著,第一排掉了下去。
第二排像沒有看見一樣,繼續走著,也掉了下去,接著是第三排。
張琛跑到城墻邊向下望去,那九人已經摔成肉泥,血濺的到處都是。
“這就是苗國培養的勇士,他們剛出生就失去了父親,還在喝奶時就要在冰天雪地里經歷天擇,吃自己父親的肉長大,十六歲要經歷放逐,活下來的人才有在苗國生存的權利,才有資格成為苗國的勇士。”張保保把光禿禿的手掌放在張琛的肩膀上,聲音很輕,每個字卻像鋼錠一樣的砸在張琛的心里。
張琛開始明白,打敗張家軍的不是惡劣的天氣,也不是可怕的雪怪,是苗國人的血性。他甚至相信,那個他曾經深愛的國度被苗國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老鼠軍團,出列!”張保保大喝,如一聲炸裂,蔓延開來。
一支近千人的方隊從大隊伍里齊齊踏步走出。
“琛兄,以后這支軍團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