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走到鳳執一旁邊的一張木椅上坐下,見他面對著容秀,師無湘兩人所在的方向不發一言。心道:“這邊才說我冒犯了人家姑娘,這邊自己又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
“這向來眼高于頂的家伙,此番表現也太蹊蹺了些。”
林醉以手肘抵了抵兀自沉默的鳳執一。
“執一,我說你這樣盯著人家姑娘看,不太好吧。”
“你這樣,我會以為你看上人家姑娘了。”
聽了他的話,鳳執一終于有了反應,側過頭來看了林醉一眼,只那雙好看的眼睛里神色有些冷。
林醉被激得莫名一抖,暗自打了一個寒戰,訕訕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趕緊閉緊嘴巴安靜下來,而后識趣地收回胳膊,坐正身體。
林醉往面前的火盆中添了兩根柴火,然后窩在木椅上,沒多久又悠哉悠哉地哼起曲子來。
鳳執一也懶得理會,便由著林醉閑不住一般的鬧騰去了。
他始終都望著容秀的方向,看著容秀對那紅衣少年噓寒問暖,對著那少年沒有防備地露出溫柔的笑容,明明心里堵的慌,他卻猶如自虐一般的不舍得移開目光。
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種兒時感受過的,屬于他的最珍貴的寶貝被人搶走了一樣的感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想要將那礙眼的少年丟出去。
若不是林醉在一旁推了他一把,他可能真的付諸行動了。
果真是魔怔了。
“阿愿,這世間也只有你能讓我失去一貫的冷靜,讓我變成一個幼稚又可笑的人。”
“姐姐,那個戴著面具的人一直在看你,而且看了好久。”
“我覺得他好奇怪,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也很奇怪。好像他認識你一樣。”
師無湘一邊吃著容秀遞到他手中的干糧,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
容秀長睫顫了顫,抬起頭朝鳳執一的方向看去,不期然地就撞進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里。那熟悉的感覺令她心下一滯,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她看到的是她心底深處那個人。
“微雪,是你嗎。”
“不會的,怎么可能是你。”
容秀笑自己竟會生出這樣荒謬的想法。
見對方終于收回視線,她才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落,總之懷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收回目光,容秀在心底告誡著自己。
“容秀,你不可以這樣。明明才和那個人分開不久,你不能總是想念他。”
“你不能看到某個像他的人,就覺得那個人是微雪。”
……
“姐姐,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個叫做微雪的人了。”
一旁的師無湘見容秀又在暗自出神,輕聲問道。
容秀愣了一瞬,反應過來身旁的人說了什么,臉上突然就慢慢熱了起來,甚至連耳尖都有些紅了。
“無湘,你……你怎么會知道微雪的。”
“還有姐姐沒有在想他,姐姐只是……”
“我只是,只是在想外頭的雨什么時候才會停。”
容秀難得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好容易才定住心神將注意力放在師無湘臉上。
師無湘幽藍色的眼睛閃了閃,很是無辜,又似有些不信道:“是這樣嘛。”
“當然。不過,無湘,你還沒有告訴姐姐你是如何知道微雪的。”
容秀仿佛才抓住了重點,疑惑地看著一臉懵懂無害的師無湘。
師無湘對上容秀的目光也并不閃躲,很是無邪的偏著頭笑了起來。
“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回遇見你的時候,你并沒有注意到我。”
“我第一天進迷霧森林的時候,你就躺在那棵歪脖子大樹上睡覺,我沒出聲,怕吵醒你。”
“當時我在樹下站了一會兒,你好像在夢里叫你一個名字,我一聽就記住了,好像就是在叫微雪。”
“后來我便離開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棵樹下,發現你還在那里,只是那次你醒著。我很想跟你說話,想認識姐姐,這才和你打招呼的。”
容秀這才恍然大悟,但任她怎么回想也無法記起當日的情景。
實在沒有頭緒,容秀便放棄了,看著身邊一臉乖巧的少年便笑了起來。
“幸好無湘和我打招呼了,這樣我才能認識無湘。”
“姐姐很高興能和無湘結識。”
師無湘因容秀的話一下子就心花怒放起來,幽藍的眼底也似點上了一泓璀璨的星光。
“我也一樣的,姐姐。無湘也很高興遇到姐姐。”
容秀與師無湘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落在鳳執一耳朵里,頭一次他開始慶幸自己靈敏的五感。
原來他在意的人心里也是有他的,甚至還會在夢里念著他的名字,突然間他看那十分討厭一身紅衣的師無湘也略微順眼了一些。
“遲英,你去將馬車里那張新的云錦軟被,軟枕拿來,給那邊著白衣的姑娘送過去。”
遲英心下雖對自家主子的行為有些疑惑,但也不敢怠慢了鳳執一的命令,他看了眼外頭,見雨勢已經停了下來,便立即轉身走了出去。
那邊遲英剛懷里捧著那張云錦軟被及軟枕走進門來,便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只他也不在意,而是徑直朝容秀所在的方向行去。
眾人也不知遲英與容秀說了些什么,只沒過一會兒就見他又捧著手里的東西頗為挫敗的去到鳳執一跟前。
“主子,那位姑娘讓我感謝你的好意。她說她用不上,叫我給主子拿來您自己用。”
鳳執一似乎并不意外,好像早已料到。
“那你就對她說,我送給她的東西就是她的,如果她不要那就任她怎么處置。”
“你告訴她,我只是借予她的,明日歸還既可。畢竟夜深露重,寒氣入體了也不好。一個姑娘家應當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遲英無法只能又硬著頭皮轉身朝容秀的位置走去。
鳳執一見容秀終于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才安下心來。
畢竟疾風驟雨,夜里又涼,圍著那小小的一團火,容秀要是真的受了涼,心疼的也是他。與其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受罪,還不如讓他態度強硬一些。
容秀的性格他還是了解一些的,不輕易接受旁人的好意和恩惠,對不熟悉的人只是看著冷漠高傲,面對善意實則心地最是柔軟不過。
等遲英回來向他復命,他又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看著對方道:“馬車里還有一瓶未開封的百花釀,另有案幾上擺放的幾碟糕點和吃食,你去將它們取來,一并送給那位姑娘。”
“你若是沒有送出去,就不必回來了。”
遲英素來冷俊沒有什么表情的臉,難得的有了一絲皸裂,心里頭苦哈哈的道:“主子,您真是太難為屬下了。”
“這份差事實在比以往的任務都要更艱巨,更難。”
“不過為了主子,再難屬下也會知難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