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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逢絕路

沒能在玖兒身上得到滿足的昽驊,回到知州府上后狠狠打了芝瓊一頓。昽驊折磨人的方式千奇百怪,芝瓊整個人像在地獄走了一遭,她差點被他掐死。

芝瓊抹了抹淚,她實在過不下去這畜生似的被對待的生活。

她是個人。

過去哪怕在任務里陪笑發騷,她心內是快活的,因為她知道她越是迷惑了那些男人,任務就越可能成功。她認為這些都是通往成功的必要步驟,她做得很滿足。

可是昽驊不一樣。他不會因虐待折磨過她,就對她喜歡得更甚。

他就是個變態,他是以折磨女人為樂趣的。芝瓊不想自己像一條狗,被他折磨致死。

索性橫豎都是死,自我了斷還來得痛快干凈。

芝瓊換了一身素白的衣服,仔細梳理好黑緞子一樣的頭發,往嘴唇點了薄薄的胭脂。她從首飾匣子里取出珍貴的珠繩帶在手上。那是她再也見不著面的親娘給的。以前在昽驊身邊她從不帶上,就覺得那樣很臟,她不能褻瀆了她的珍寶。

這會兒五更過半,知州府里四處黑漆漆的,她悄悄的推門走到了荷花池。

就從這里跳下去吧,她什么也不去想了。

就這樣解脫吧,鬼鴆丸的解藥,她也沒有福氣得到了。

芝瓊抹掉眼角最后拿滴眼淚,爬上了荷花池前的石柱子圍欄。

突然,背后一雙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誰?”她驚恐的回頭。

原來是巡夜的鴣影。

“芝瓊姑娘...”鴣影面色不忍,勸阻說,“為何要做這想不開的事?”

芝瓊的眼淚潰不絕堤的涌出來。

她扯開衣領露出肩膀胳膊說,“你看我這身上,哪里還有塊完好的肉。這世間,沒意思。”

鴣影別過頭,不忍心看。

芝瓊拉好衣領又說,“鴣影大哥,你就假裝沒看見吧。他也不會因為我的死怪罪于誰,反正,我就是一個玩物。死了之后正好換新的。”

鴣影自然是知道昽驊荒淫的,但到哪種程度,完全不是他想象的范圍。他的職責從來就是保護太子爺安危。他們一家祖宗八輩起都做這一件事—保護蘇家。他的父親是御林軍總領鴣浩,負責保護蘇櫟王,而他做為兒子保護昽驊。

這是一件合理得他從來不曾質疑的事。

但這一刻,鴣影心里有了種別樣的情緒。這種情緒不是質疑或者動搖。也許叫悲憫更為合適。“芝瓊姑娘,我做不到假裝沒看見,看見了就是看見了。我有很好的金瘡藥可以給你治傷口,我送你回房后給你拿過來。”

“藥治不了我的傷口。”芝瓊喃喃的說,“若真是皮外傷又怎會尋死?”

“這個能治...可是...可是...”鴣影并不善言辭,他想勸慰她,卻憋了半晌也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芝瓊看見他憋不出話的樣子竟有幾分滑稽的可笑。

“就是...總之...總之不能尋死!”鴣影憋了半天還是只有這句話。

“可世間并無值得我留戀的東西。”芝瓊眼神黯淡。

“你的家人呢?他們會為你傷心難過的。”

“我沒有家人。”芝瓊喃喃低語道,“也沒有朋友,就孤身一人。”

鴣影沒想到她出身這么悲慘,似乎自己不該問這些,越問越讓她傷心了。他急忙說,“世上孤身一人的太多了,但也好好活著的。反正活著就有希望,什么不如意的事都有希望改變。你還那么年輕,未來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即使一時有什么不如意,難道不能通過自己努力改變嗎?為何要小小年紀就放棄呢?滴水尚且能穿石,金石更能被精誠所開,世間事大多過程漫長而痛苦,但結局很美好。你要死了,就徹底沒希望等來美好結局了!”

芝瓊見他情急下竟吐出這么長篇話,還有那么幾分道理,突然心中感動。

或者說,絕望已久的人難得遇到偶然的陌生溫暖,就好像喝著了幾滴賴以為生的水。

她渴求這樣的溫暖太久了。

這樣的溫暖會讓她覺得,這世間,也許還是有意思的。

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

玖兒曾說她有鬼鴆丸的解藥,如果這是真的,那她不就可以擺脫這一切了嗎?她可以自在的去想去的地方,尋覓如意夫婿,甚至可以生個大胖小子。

想到這里,芝瓊突然改變主意了。

“好吧,我不尋死了。”

她默默的轉身,打算拼死撐過去。

鴣影自覺勸說有效,心里也是既歡喜又安慰。

幾個時辰后,太陽打云層里竄了出來,沖破薄霧高懸天邊。這是一個晴朗的四月天,草長鶯飛,花木芬芳,暖融融的陽光照得人舒服極了。芝瓊隨著太子一行人坐在馬車里走在回乾元城的路上,她拉開簾子嗅著外面草木的清爽味道,慶幸自己還活著。

騎著馬跟隨在馬車旁的鴣影,悄悄看了一眼她,嘴角隱約有點笑意。看來芝瓊姑娘,終于想開了。

晅政和玖兒等人走得更早,他可不愿與昽驊同行。

他們如此急切的要趕回乾元城,都只為了同一個目的,蘇櫟王的生辰。

為這個目的殫精竭慮的還有一個人...遠在慶陽城的劉夫人。

時翊受傷的事要從十來天之前說起了。

祁叔救下時翊后,就發現他受了重傷,很快昏迷過去不醒人事。他和昱輝等人快馬加鞭把他送回慶陽城,他們必須盡早讓韋顏子救治他。

韋顏子是大蘇當仁不讓的神醫。他有許多的傳說,有的說他已活了一百歲,有的說不止,自己的太爺爺就找他看過病,怎么也有一百五十歲了。可見過他真人的人,又說大家都在吹牛。韋顏子最多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但大家的說辭里唯一有個共同點,只要送過去的人還活著,就沒有韋顏子醫不好的。

但可惜他的行蹤飄忽不定,除非有緣偶遇,沒人知道他在哪里。

而韋顏子和蘇家的淵源,那又是一篇長長的故事。蘇櫟王是不會讓韋顏子給他看病的,除非他自己想死。而劉夫人控制嵐苑楓苑等殺手的鬼鴆丸,正是出自韋顏子之手配制。

如今聽聞時翊受到重傷,劉夫人急忙從屋梁上取下那只紅嘴翠羽的鸚鵡,把它放在窗框上對它說,“快去,去把韋顏子找過來。”

鸚鵡撲閃這翅膀飛了出去,也許它本就不是鸚鵡,飛得比信鴿還快。

不出半天,韋顏子就來到了劉夫人府上。

他仔細看過時翊周身后,眉頭緊皺。傷他的掌風好深厚!必然是白瓦寺的慈慧出手,一個看破紅塵的出家人能下如此狠手,也怪時翊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定是出了致人性命的招數,逼迫得對方毫無退路。

韋顏子提筆寫下了藥方,囑咐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頭鸞鶯說,“有幾味藥材是外間尋不到的,你回家去取來,然后教他們如何煎服。”

鸞鶯依言回去取藥。

劉夫人一臉焦躁,開口詢問說,“怎樣?可醫得好?”

“你指的醫好是和以前一樣?”韋顏子問到。

劉夫人一聽此話心中咯噔一聲,她眉頭皺得更深了,“難道...連你也沒有辦法?”

韋顏子看著床上躺著的時翊,面露惋惜道,“要看他自己了,也許服藥之后,他求生的意志力極強,身體可以恢復至以前一樣。但更可能,他雖好了,可就只能這樣躺著再也醒不來,如那窗前的樹木,雖活著,卻...”

“什么?”劉夫人大驚失色,“還有這種可能?那可如何是好?”

“等。”韋顏子起身,看了看劉夫人,眼底里有一抹無奈。他又說,“你們可以讓他看重的人,這些時日都寸步不離的陪在他身邊,陪他說話。他此時雖躺著,但身體是有部分意識的,這些話語也許能刺激起他求生的本能。”

劉夫人聽聞此話為難的說,“時翊平時沒有看重的人啊...啊!對了,前幾天帶了一個喜歡的丫頭,說要娶她。可那丫頭是個沒良心的放浪貨色,出了事早跑得沒影蹤了。哼!現在可哪里去找她去。”

“總之,盡人事聽天命。”

韋顏子起身告辭。

在他關門的瞬間,他突然還是忍不住提醒她說,

“你是他親娘,別人找不著,你多陪陪也好。”

聽了這話,劉夫人臉色非常不好看,她忍不住對旁邊一直服侍在旁的昱輝抱怨說,“哼,我確實是他娘,可他正經叫過我一聲娘嗎?在他心眼里,外面不明不白的妓女也比我對他好呢。我陪他?我陪他要是有效,也不至于平日里被氣出那么多白頭發了。”

昱輝平日里是不敢和劉夫人說話的,此時房里只有他們二人,他擔心時翊醒不來,只好大起膽子勸慰說,“劉夫人,翊公子是在意你的,否則...怎會有了喜歡的姑娘,就第一時間帶去給你看呢。”

“那是他...”劉夫人把他不想娶苗氐國公主這句話咽了回去,這些機密事情自然不用讓一個下人知道。她煩躁的起身準備離開,便吩咐昱輝說,“那你好好照料他吧,但愿老天開眼,他們能找到那女子回來。”

昱輝看她竟起身想走,不可思議的驚大了眼說,“可是劉夫人...你不能走啊。韋大夫不是才說了,你要多陪陪翊公子啊。”

“我陪沒用。”劉夫人眉頭緊鎖,“眼下有一萬件事待我處理,若是時翊真的醒不來,我們之后的計劃全變了,蘇老賊生辰馬上要到了,這是千載難逢扳倒他的好時機,我需要安排部署好這一切,再不出一點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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