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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夜心

綺欏因政王爺的安排,生了好幾天的悶氣,每每看見玖兒都沒有好臉色。

她暗自嘆息自己的預感真是沒錯,那一天終歸是來了。政王爺今年十七歲,正是豆蔻少年的年紀,看見機靈可愛的丫頭難免喜歡,若這丫頭本身質樸那倒還好。

可這玖兒...那雙水靈靈的大杏子眼滴溜溜亂轉,一看就滿腦子的主意。此次去萃隱寺沒準兒也是她為了強出頭,私下里找許大娘換的。這丫頭才十三歲就這么機敏,往后那還得了?若要養成一個狐媚子,把王爺心思帶邪了,可不就辜負了程貴妃臨終時對自己的囑托?

不成!一定要想法子調離了玖兒。

綺欏在心底打定了主意,開始琢磨起了法子。

玖兒卻渾然不覺她的心思,每日都專心的做政王爺身后的小尾巴。早晨他要喝提神醒腦的佛手皮焙煎過的紅茶,看書累了愛喝銀頂玉露茶,見人待客用西湖龍井,晚上消食喝桂花烏龍...

晅政的喜好玖兒很快就摸得滾瓜爛熟,還多了幾分七竅玲瓏心,每次的茶都給他選好合適的茶點。紅茶味香濃,要配上現烤的牛油千層酥餅;銀頂玉露味淡,適合清新爽口的綠豆糕;西湖龍井是待客用的,自然選上做工精美的花形糕點;烏龍茶消食,什么也不配最好。

玖兒的主意可多了,每次的搭配都正中晅政心思。

他心底默默感慨,果然機靈丫頭就是不一樣,如今連這小茶點也配出了花樣心思,每天喝茶時間也成了一大享受,有時甚至會在心底期待下,今天她又會端出怎樣的茶和點心呢?

十來天后,睿軒終于調查出那日萃隱寺行刺的男子身份。

他在陪同政王爺去馬廄時,找著了單獨談話的時機,向晅政匯報他的調查結果。

晅政聽完后臉色陰沉下來,冷冷的說,“我就知道是昽驊,他想除掉我的心一直不曾減退分毫。”

睿軒憤憤不平的問道。“那我們就不反擊嗎?那昽驊就是個窩囊廢!他身邊也就鴣影還有幾分能耐,其他也都是群酒囊飯袋。”

“反擊是肯定會有的。”晅政在這一點上毫不遲疑。

“但是...”他微微嘆了口氣又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務必要等到準備極為充分的時候,再給他致命的打擊,一擊既到,再不翻身。否則,昽驊遲早成為大蘇的禍端,為禍天下無辜百姓。”

睿軒對晅政的能力和眼光是佩服的,他也不再繼續追問了。他只需耐心等到晅政說好的時候,就拼死一搏掰倒那無能的太子爺。

政王默默撫摸著那匹棗紅色的馬的鬃毛,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么,問睿軒道,“上次馬廄走水后,那丫頭現在怎樣了。”

“身子已恢復許多,就是不愿說話。”睿軒回答到。

“沒事,讓人好生照顧著,我們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她愿意說自然好,不愿意說我在其他地方也能查出來。”政王不以為意的吩咐著,繼續撫著鬃毛,那是他最喜愛的馬,起名赤電,正當壯年,曾陪著他走過西北黃沙遍野狼煙筆直的戰場。

“可是,政王爺...”睿軒又問,“你不覺得新來的這個玖兒很可疑嗎?我擔心...”

“你不是去調查了玖兒背景嗎?怎樣?張大戶家是不是有這么個人?”

政王打斷他的話,心中有些不喜這個話題,他本能的希望玖兒就是個普通丫頭,畢竟,這么些年來從來沒有人讓他感覺到過驚喜這種情緒。

他非常不想,每天的新鮮感和小樂趣,那么快就消逝。

“有倒是有。”睿軒皺眉,“那邊管事的說的情況,和玖兒自己說的也差不多,老家在鎣江下游的一戶村落里,家里有個守寡的姨母和幾個姐弟,幾個月前姨母把她賣給他家,簽了賣身契,那個女人拿了錢很是滿意,看那情形對她也不算好。”

“那你還有什么不放心?”政王又道,“我身邊難得遇到個機靈丫頭,她年紀尚小,最多有些想出頭的小心思,心地還是敞亮善良的。但你小心謹慎也很對,咱們王府里日常要加強巡邏和守衛,我前天早晨路過西花園的假山,看到雪地里幾個腳印,那紋路不似咱們王府中人,正好這會兒想起此事,你去好好查查。昽驊此前行刺未能成功,就怕他賊心不死,往府里安插了眼線,你必當注意。”

“是!”睿軒急忙匆匆退下去了西花園,腳印這事可大可小,若王府出了刺客可不得了。他得好好追查一番。

此時門房的小廝來通報,芐洲總督阮大人來訪,正在前廳等候。晅政急忙前去迎接款待。阮鴻朝是他的老相識了,當年在戰場上有著過命的交情,于公于私都極為要好。今年他回乾元城述職前,就給晅政提前寫了書信,想要好好把酒暢聊。

晅政在后花園的蓼汀軒設下晚宴,兩人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說。

這夜冬雪初霽,明晃晃的月光被雪地映襯得格外耀目。綺欏帶著幾個小丫頭擺好一桌家常熱菜并幾樣精致的下酒涼菜,糟鴨掌,金絲筍,翡翠蝦卷,芙蓉蟹斗,還燙了好大一樽碭山梨花酒。蓼汀軒外紅梅開得好,從那半掩的花窗透過幾只開滿花的枝丫,屋里銀炭盆燒得火熱,一屋子暖香。

綺欏料理好晚宴的布置,迎來晅政和阮鴻朝坐定后,才遣退眾人,小心的掩好門,只留秋月一人在門外候著。

酒過三巡,阮鴻朝談起了心中隱憂,“政王爺,如今乾元城里和我當年離開時一點變化也沒有,太子爺的作風行事竟也還是那樣荒唐。”

晅政嘆了口氣說,“前幾天,他安排了刺客行刺我,但未能成功。”

“什么?竟然有這樣的事?”阮鴻朝大驚。

“給你的密函已在路上,想來你還未收到。”晅政眉頭緊鎖,“如今這局勢甚為難破。”

阮鴻朝回答說,“政王爺,掰倒太子爺對你并非難事。昽驊不得人心,朝堂上下太多人敢怒不敢言。我看除了那貼身侍衛鴣影,他身邊根本沒有在危機時能用的人。政王爺,只要你有這個心,我必定聽你差遣,再說還有方總督...”

晅政搖搖頭道,“父皇身體不好,我不忍心做忤逆他的事。我若暗中使手段掰倒昽驊...又只會讓昀熙得了便宜。”

阮鴻朝想了想,立刻明白了晅政所指,嘆氣道,“熙王爺確實很希望看到你掰倒太子,那他就順理成章坐上了太子的位置了。熙王手段陰毒...若他坐了這位置,只怕比驕奢淫逸的昽驊更加陷大蘇于水火之中。”

“對,關鍵還是看父皇的主意。”晅政又說,“前兩年昽驊在背后挑唆,我又遠赴前線抗敵,也沒能好好向病床前的父皇進孝,我們之間的關系因此存了罅隙。如今我也是想好好修補一番,希望父皇知道我做事向來問心無愧,只為了天下百姓,要盡這王爺的職責罷了。”

“政王爺你是什么樣的人?朝堂上下誰不清楚?就連那街巷行走的貨郎也說你是個賢德的王爺,皇上他應該也是一時賭氣,你們綜歸是父子...”

他話音未落,晅政急忙提醒他道,“鴻朝,在父皇面前,你萬不可說我好話,否則他又要起不必要的疑心,反倒于你無益。”

“我知道。”阮鴻朝笑了笑,向他舉杯致意,仰頭干下杯中酒。

兩人推杯換盞,又說了好多朝堂秘聞和晅政的思路部署。阮鴻朝和他聊得甚為投機,此前書信的往來終不比這當面商談來得酣暢淋漓,他們一直喝到深夜才結束這酒局。

滿身酒意的晅政回到勤治苑,想要喝茶醒酒,又想起剛才阮鴻朝送來的特產里,有一件翠螺鶴羽的披風,正好可以送給她,獎勵她這段時間泡茶的用心。

但走到書房,卻未見玖兒在旁伺候。抬頭問身邊的秋月說,“玖兒呢?”

秋月給晅政奉上一杯桂花烏龍茶說,“她下午被綺欏姐姐叫去辦事了,想來這會兒早睡下了吧。”

晅政喝了一口茶,卻莫名覺著怎么也不是想要的味道。

又或者今天喝多了酒,情緒比往日來得直接。他對秋月說,“你把她叫出來,我都還未睡,她怎可以睡?”

秋月點頭應是,心下暗道,政王爺平時最體恤下人,今天這是怎么了?為什么事生氣了?

綺欏此時正從門外進來,恰好聽見了晅政的話,她皺皺眉說,“不必去叫她,玖兒沒有睡。”

晅政奇道,“那她在干嘛?”

“這丫頭手腳不干凈,被我逮了個正著,現在被關在房間里呢,待明日大早就打發了出去。”綺欏云淡風輕的說著。過去,晅政身邊她看不過眼的小丫頭,也都是這樣被安了各種有的沒的理由,莫名其妙打發走了的。

可是,玖兒在晅政心里不一樣。

“是嗎?她手腳怎么不干凈了?我要親自問問。”晅政放下茶杯,起身說,“人在哪里?”

綺欏大驚失色道,“政王爺何須過問這樣的小事,現在夜已深了...我讓秋月伺候你早些睡下吧,玖兒的事明日再說。”

“不,就現在。”晅政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嚴肅的神色,“玖兒是我身邊貼身的丫頭,若是真的手腳不干凈,我能不知道?”

綺欏臉色一變,她知道晅政脾氣。

當他真的在意一件事時,任何人也扭轉不了他的決定。

她只好帶著晅政去了后廚的偏房,那是給往來雜役歇腳休息的簡陋小房間,擺了一張桌子,幾張板凳,桌上一把粗陶大圓肚茶壺,一盞被蠟油熏得黑柒柒的銅燈。

玖兒正對著那銅燈里忽閃的燭火發呆,看到推門進來的竟是晅政,她驚喜極了,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眼神里滿是期待和委屈,急急的向他說,“政王爺,我沒有偷東西,陳大娘的手鐲子長啥樣我都不知道。綺欏姐姐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又沒有真憑實據,實在太欺負人了!”

晅政轉頭問綺欏,“她說的可是真的?你關她在這里,就因為空口無憑的幾句話?”

綺欏的面上很不是滋味,晅政可從來沒在丫頭們面前這樣令她下不了臺階。

她急忙辯白說,“陳大娘是不會撒謊的人,我下午叫玖兒去她那里送東西...回來人家就來說鐲子不見了,除了玖兒又有誰去過她那里呢?可不就是這丫頭偷的么?”

玖兒急道,“這就能說明我偷了?你們不是搜了我身上和住的地方嗎?什么都沒找出來!眼下,贓物在哪里沒有尋獲,人證物證一概沒有,你們就先把我給關起來了,我看官府里也不會這么糊涂查案。”

綺欏氣急了,但又爭辯不過她,舉著手指罵到,“沒大沒小的丫頭…”

晅政輕輕推開她的手指,看向玖兒說,“我認為玖兒說得有道理。你沒有理由把她扣在這里。玖兒,你先回去,我要單獨和綺欏說幾句。”

玖兒看晅政認同她的話,很是高興,開開心心的推門就走。走過綺欏身邊時,小姑娘興情發作,悄悄回頭沖綺欏得意的哼了一聲。

綺欏氣得臉都青了。

晅政見玖兒走了,這才對綺欏說了心內的話,“綺欏,今天這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因為這種雕蟲小把戲,實在無需在我面前表演。認真查下去,你面上無光。而且這樣類似的事,不是第一次了,我看得有些煩了...”

綺欏大驚,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晅政。他到底還是長大了。

再不是往日那個孩童。

晅政又接著說,“以前的事我不說破,是有兩個原因。一是那些丫頭做事尋常,你要趕要留都可以,沒有誰不可以替換。但玖兒不同,我想要好好栽培她,所以你不能再用過去那套對待她。至于第二個原因...”

綺欏此時眼圈有些紅,晅政從未把話說得像今天這么直白。一時間難以接受。

晅政沉吟了一下又說,“綺欏,你從我幼年時就在我身邊,一直盡忠盡責。我很感謝你,也希望你以后繼續好好做事。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再是孩童,我有自己的主意。你也無需強記我母妃對你的囑托,那時候的我畢竟才九歲。以后,你應該按照我的喜好和要求,來管理這個政王府的丫頭。”

綺欏被說得一句話也回應不上,呆愣愣的看著晅政遠去的背影。

晅政回到了書房,他這會兒還沒有睡意。

玖兒奉上了一盞銀頂玉露給他。

晅政淺飲一口,咦,這味道竟和往日有些不同,一種奇妙又清淡的味道久久在嘴里縈繞。

他好奇的問,“玖兒,這茶里加了什么嗎?”

玖兒神秘的笑笑說,“你猜。”

晅政仔細回味這味道,又喝了一口咽下,這才確定說,“梅花?”

“猜對了!是梅花上的雪水煮的茶。”玖兒期待的看向他,“好不好喝啊?”

晅政順手把手中杯子遞給她,“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玖兒依言喝了一口,喜道,“果然很妙,我就猜想會很和諧。今天偶然見著院子里的紅梅開得好,就搜集了那花蕊里的雪水,想來想去覺得烹茶最為合適。銀頂玉露茶味清淡,增添一縷花香就更有層次了。”

晅政看她分析得一本正經的樣子很是有趣。而她的話又心有靈犀的正中他心內想法,剛才和阮鴻朝在蓼汀軒喝酒時,聞著淡淡紅梅香,也冒起過用雪水烹茶的主意。

本想夸贊她幾句,可晅政又看見眼前的玖兒穿著半新家常綿襖,一下子想起了叫她來的初衷,急忙轉頭對旁邊的秋月說,“你去把那件翠螺鶴羽的披風找出來,就在阮總督今日帶來的特產里。”

秋月正在發呆。她剛才眼風掃見這兩人的舉止,心中大感詫異,政王爺竟把自己的茶杯遞給一個丫頭?而這丫頭還大咧咧的接過去就喝了?她貼身服侍晅政多年,從未見過這個心智成熟的少年對誰這么親密過,難怪綺欏姐姐看不順眼玖兒…

“秋月!”晅政以為她沒聽見,又提高聲音再叫了她一聲。

“啊?政王爺?”秋月從沉思里回過神來,隱約聽到剛才說什么披風,急忙追問,“是要去取披風嗎?”

“對,給玖兒的。你在阮總督帶來的特產里找找,那件翠螺鶴羽的披風。”晅政又重復了一次剛才的話。

“是。”秋月應聲垂頭走了出去,心中好不羨慕,政王爺竟送給玖兒這么貴重的披風。

翠螺鶴是芐洲特有的鳥類,常年生活在玉脂雪山上,對人警覺極難捕捉。它的毛羽全身碧綠沒有一絲雜色,用來做女子的披風最為合適,保暖且輕薄好看。物以稀為貴,這種披風可以說是有價無市。

玖兒并不知這背后的故事,看見秋月拿來一件通體碧綠的羽毛織就的披風,在銅燈下泛著五彩的光澤,煞是好看。她開心得不得了,迫不及待的披上了在他面前轉圈圈。小姑娘穿上好看的新衣服喜不自禁,想象著自己就是天空的飛鳥,還轉頭問他,“好看嗎,好看嗎?”

晅政笑道,“好看。”

他見她得到禮物高興的樣子,又想起剛才她無辜被綺欏冤枉的事,心中憐愛,抬頭摸了摸她頭頂說,“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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