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衛(wèi)邵華驚訝于遲莞會坐在自家餐桌前用餐。

這丫頭已經很久不在家里吃早餐了，寧愿每天在學校和舍友一起，也不愿陪爸媽哥哥姐姐坐著。

總嫌棄大人的世界復雜的小丫頭，不知從何時起，自己都成了一個大人。

保姆張嬸兒笑瞇瞇地站在桌前倒牛奶，一邊對剛下樓的衛(wèi)邵華說，“阿莞小姐昨晚就在家了，回來得晚，怕打擾書記和您，就自己回房睡了。”

衛(wèi)邵華看遲莞，遲莞埋著頭喝粥，看不到她表情。

衛(wèi)邵華拉開椅子坐下，笑笑，“大晚上跑回來，也不怕外面不安全?！?

遲莞抬頭，“學校門口有監(jiān)控，我打車回來的，不會危險?！?

這時候遲睿起床了，下樓的時候還在穿大衣，見阿姨和妹妹坐在餐廳，笑著朝這頭走，“阿莞可真是咱們家餐廳的稀客。”

遲莞看他一眼，替他拉開了旁邊的椅子。

遲睿心情甚好，叫了一聲阿姨，然后坐下，伸手拿個包子咬一口，看遲莞，“一會兒我去單位的時候送你回學校?！?

遲莞點點頭，“那你得等我，吃完飯我和媽媽聊聊?！?

遲睿摸孩子腦袋，“行吧，等你?！?

“喲，這么熱鬧呢。”

樓梯那頭傳來遲寧的聲音，桌上幾個人看過去。

衛(wèi)邵華招呼遲寧，“阿寧過來吃早餐了?！?

遲寧笑說，“不了，趕時間，一會兒公司去吃?！?

說完人就走了。

遲寧腳上那雙十二公分高跟鞋很是招人注意，遲莞收回視線，“二姐也不冷，大冬天穿那樣?！?

說得遲睿打了個冷顫，“大冬天見不得女人光腿，總覺得要得冷骨風?！?

也就把遲莞逗笑了。

衛(wèi)邵華看兄妹二人感情好，心頭特別暖。

早餐過后，遲睿在客廳看報紙，遲莞和衛(wèi)邵華上了樓。

在書房，遲莞和母親面對面站在落地窗前，在衛(wèi)邵華猶豫著叫了一聲“阿莞”的時候，遲莞緊握雙手先說，“媽媽，如果真要那樣做才能幫到公司，那我就嫁給顧歷南?！?

衛(wèi)邵華眼眶一下就澀了，喉間哽咽，“阿莞……”

遲莞笑著搖搖頭，“大哥說，為人子女和為人父母一樣，肩上都有自己的責任?！?

……

轉眼就到了這一年的最后一天。

十二月三十一日，遲家設宴，盛情款待正式前來提親的顧家。

那一日，顧家送來的聘禮，家中傭人花了整整半個小時才搬完，可見顧家對這場婚事的重視，對遲莞的重視。

衛(wèi)邵華為了這一桌宴席，花高價請來名廚，對方有多體面，自家就得有多體面。

此時樓下已經談笑風生，遲莞還站在床前皺眉盯著昨天母親給她買的那套新衣裳，不是衣服不好看，只是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重金打造的昂貴商品。

遲莞穿上新衣服走到鏡子前，看著鏡面里刻意打扮過的自己，覺得可笑又俗氣。仲曦說過，我們阿莞天生麗質，不需要化妝，更不需要穿得花枝招展，已經是最漂亮的女生。

一想到紀仲曦，遲莞眼睛就酸脹得很，吸了吸鼻子，轉身不再看鏡中自己。

遲莞下樓，人還在樓梯上，已經引得樓下所有人的注意。

一眼瞥見客廳沙發(fā)上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四目相對，遲莞很快轉開自己的視線。那雙深邃的黑眸似是帶著某種吸力，要將她帶進漩渦里去，令遲莞心慌。

顧家夫婦很喜歡遲莞，像這樣出身極好，學歷也好的女孩子本就不多，再加上遲莞漂亮，性格又討喜，任誰都想帶回家給自己兒子做媳婦兒。

遲莞走過來，顧家夫婦也就站起來了。

簡文筠笑容可掬拉過姑娘的手，語氣溫和道，“阿莞快過來坐?！?

遲莞一身不自在，還是努力擠出笑容，叫著阿姨，叔叔。

簡文筠嘖了一聲，“還叫阿姨叔叔?。俊?

顧亞琛笑得很是爽朗，附和著妻子，“對啊，阿莞是不是該改口了?！?

遲峻峰在一旁高興得很，因工作性質不同，平日里嚴肅慣了，這會兒難得喜笑顏開，“阿莞，還不快叫爸媽？”

遲莞的目光四下搜尋。

在這屋子里，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她嫁入顧家，成為顧家少奶奶，成為精時集團董事長顧歷南的妻子。但他們的愿望，并不是遲莞的愿望。

衛(wèi)邵華在說，“阿莞，快叫爸媽啊?！?

遲峻峰在說，“阿莞，別害羞了?！?

顧亞琛和簡文筠夫妻也在說，“真是讓人心急呢，阿莞不愿意叫人怎么辦？”

遲莞終于如他們的愿，顫抖著唇，喚了一聲，“爸，媽。”

遲家客廳，歡聲笑語蔓延開來。

遲莞快喘不過氣來了，趁著去洗手間的空檔，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一個人跑到花園里去。

A市下了半個月的雨夾雪，今天終于放晴了。

遲莞的心情卻不能和這天氣一樣，陰霾布滿胸腔，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大概很難再有陽光了。

身后有了腳步聲，遲莞下意識回頭，便看見已經朝她走近了的男人。

顧歷南今天穿的黑色雙排扣呢大衣，頭發(fā)有特意打理過，看起來人很精神。那人肩寬腰細，雙腿筆直修長，身材比例算是很完美，單從外表來說，遲莞不否認他很優(yōu)秀。

這個人，是要成為她丈夫的人。

“外面涼，爸媽讓我叫你進去?！?

男人開口，已經伸過手來，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

遲莞沒有掙脫，只淡淡問他，“你爸媽，還是我爸媽？”

他勾唇笑一笑，“不都一樣？”

遲莞垂眼，看著重疊在一起的兩只手，忽而眼眶發(fā)熱，“我不知道你跟我媽媽做了什么樣的交易，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看上我這樣的人，但是顧歷南，就算我嫁給你，我們也不會像正常夫妻一樣?！?

顧歷南上前半步，將女孩腦袋按在胸前，“阿莞，我們有的是時間?！?

……

遲寧出差去了美國，遲睿也因公務缺席家宴，今天家中也就只有遲莞和顧歷南，以及雙方家長。

這倒方便了大家談及婚事。

用餐時，簡文筠先說起婚期，“衍之爺爺的意思，最好是在年前就把婚禮辦了，這樣過年的時候，阿莞也就名正言順留在遲家和衍之一起面見親友了?！?

遲峻峰表示贊同，“我們沒有意見，大家覺得哪個日子好，就定哪個日子?！?

簡文筠轉頭看顧歷南，笑問，“衍之，你近期能不能抽點空出來，和阿莞去婚姻登記處先登記了？”

顧歷南則看向身側的遲莞，遲莞剛喝了一勺熱湯，點點頭，“我都好。”

簡文筠笑得更燦爛些，“那就這么定了，先去登記，回頭我找人看日子訂婚禮日期。”

席間衛(wèi)邵華看了女兒好多次，她知道遲莞是在硬撐，一股悔意蔓延心頭，可這時候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精心呵護的女兒，她曾經想過無數種愛她疼她的方式，最終還是將她推進了無底的漩渦。

那天在顧歷南面前，衛(wèi)邵華再也沒忍住，紅著眼哽著嗓音對他說，“你得跟我保證，要讓阿莞幸福。”

他回她，“我既然娶她，必定許她一世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