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下傳來嬉笑聲,有一隊人馬押解著那大人物走上來。
大人物渾身滴血,左肩至右胸添了一條半尺長的傷痕,皮肉外翻,鮮血汩汩流淌。他的雙腿也受了傷,被兩名大漢左右挾持著,腳尖在地上拖拖拉拉。
面具男人迎上去,兩名大漢隨即站定。
“今天是斬首祭天的日子,你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閉眼之前,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面具男人問。
大人物已經奄奄一息,勉強抬頭,蒼白的嘴唇哆嗦著,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你的……死期也快到了……”
面具男人怔了怔,突然仰面大笑。
兩名大漢及后面的十幾人也一起大笑,仿佛聽到了最可樂的笑話。
“你的死期……比我晚兩個小時……這是天意天命,你改不了。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天命難違,天命早定,是上天把我們的死期寫在了……一起……不信,去看,就在你我的命運寶瓶下面壓著,去看吧……現在去,別做錯事,還來得及……”大人物斷斷續續地說。
面具男人低頭想了想,猛地揚頭:“原來,你一直有恃無恐,就是因為在命運寶瓶那邊下了‘系命咒’?你把我們兩個的命系在一起,以為就萬無一失了?好,我今天就讓你死得明明白白,先砸了命運寶瓶,再把你綁在天坑里喂烏鴉。”
在RB,只有一個地方有所謂的“命運寶瓶”,那就是RB著名的參拜之處。
據說,該地煞氣、怨氣極重,必須以各種咒語封印,才能確保鬼魂們不會跑出去害人。鬼神之力能夠左右人的命運,在那里許愿,意義非凡。
那個祭祀之地被亞洲鄰國無數次詬病,但卻被大和民族奉為舉國勇氣之標桿。
“對,對……對……如果不控制你,我怎么向人民交代?怎么……安心外交?你以為天下最聰明,現在呵呵……現在你也有了致命的軟肋……”大人物凄慘大笑。
他以命下咒,已經是最后一招,不是與敵人同歸于盡,但其陰險程度,比前者更甚。
“你以為,憑著系命咒,就能控制我?”面具男人冷笑。
話雖這么說,但已經失去了剛剛的底氣。
大人物垂下頭喘息,一時間無法開口說話。
面具男人向懸崖下望去,雙手十指屈伸,似乎舉棋不定。
最后,他向兩名大漢揮手:“帶他走。”
“系命咒”是無法破解的,畢竟下咒者與被詛咒者死亡時間有先后,到底能不能應驗,必須要靠時間的檢驗。如果面具男人殺了大人物,一旦詛咒應驗,他就無處可避了。
“走吧。”面具男人有些沮喪,低聲招呼我。
我們回到天坑上面,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開過來。上車以后,面具男人才長出了一口氣,深深地垂下了頭。
在屬下面前,他強裝鎮定,不肯示弱。到了這里,就沒必要再偽裝下去了。
我沒有說話打擾他,而是默默地思索“系命咒”的破綻。
世界上任何一種咒語都是唯心主義思想的最高表現,從心出發,憑著咒師的意愿,去戕害他人。
要想消除咒語的殺傷力,就得遵循“解鈴還須系鈴人”的原則,請下咒者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你以為,我被大人物打敗了?”面具男人忽然嘆氣。
“當然不。”我搖頭。
彈指間消滅忍術聯盟精英于天坑,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多深的籌謀?能做到這些,他自然就不怕大人物的咒術威脅。
“謝謝。”他點點頭。
“那么,你一定是在擔心另外的事?”我問。
男人嘆氣,一定就是有心事。
面具男人也點頭:“對,有些事,從前以為是無謂的擔心,但現在看來,卻將百分之百成為現實。從前,我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現在又突然覺得,那方法并不妥帖,必須全部推翻,從頭再來。你說,這是不是件煩心事?”
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淡淡地微笑著,等他講下去。
這車中只有我們兩人,駕駛座與后面的乘員座位之間用加厚鋼化玻璃隔開,聲音也被隔絕,前后不得相聞。所以,無論說多么秘密的話,都大可放心,絕對不會泄露到第三者耳朵里。
“到了那里,也就全明白了。”面具男人重重地向后仰,隨即連聲三嘆。
車子飛速前進,兩邊的簾幕垂著,外面的風景一點都看不到。
我有種預感,圖窮匕見的時候就要到了。
面具男人睡了過去,頭偏向右側,發出輕輕的鼾聲。
我沒有試圖揭去他的面具窺其本來面目的打算,誠如他所言,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切真相大白,他自然會除去面具,露出廬山真面。
車子行駛了四個小時,我一直毫無困意,對大人物說的“系命咒”耿耿于懷。
大人物是亞洲之禍,這已經是公認的事實。就算在RB國內,在野黨對大人物的評價也非常差,只恨沒有回天之術,選出精英人物在大選中將其擊敗。
這一次,如果面具男人能夠痛下決心,一刀殺之,則真的是全亞洲的幸事。
我忽然記起了玉羅剎,在那個烽煙四起的年代,她能舍身救國,殺身成仁,那份情懷,巾幗不讓須眉。
“我呢?我如果能像玉羅剎那樣,手起刀落,斬掉大人物的頭顱,豈不也是為亞洲做了貢獻?昔日汪某人有‘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之詩,其所作所為可恥,但其勇氣和情懷可嘉。我夏天石也許能效仿汪某人,斬殺面具男人,斬殺大人物……”我的思緒起伏動蕩,忐忑不安。
上車前,我看見大人物被拖到另一輛越野車上,就跟在我們的車子后面。
只要計策得當,就能手刃二敵,扭轉今日局面。
“神相水鏡……神相水鏡……它在那里……”面具男人在夢中發出囈語,“它在那里,那是真的,那一定是真的……”
他提到“神相水鏡”令我渾身一震,馬上放棄了殺人的打算。
“他心里一定裝著很多秘密,直接殺了,那些秘密也許就永遠湮沒,再沒有下落了。不如再等等,再等等……”我默默地勸誡自己。
無數江湖勢力都在尋找神相水鏡,線索極其模糊,導致所有人徒勞無功。如果那寶物在RB出現,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日寇瘋狂地掠奪了半個亞洲,將各國財物通過海陸空三線運往RB,在皇宮中堆積如山。或許,那神相水鏡已經在皇宮里了,只不過是秘密轉移,江湖上毫無線索。
如此一想,我的心里立刻順暢了不少,眼前也出現了光明。
車子總共行駛了七小時,最后緩緩地停下。
面具男人醒過來,目光深邃,話意深長:“走吧,聰明人,我們一起去看新風景。”
我能想到,他有“裝睡”的可能,以此來誘騙我動手。但是,我并不忌憚他的力量,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要下決心去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求不負我心。
下車之后,我們處于地下停車場側面的一扇大門前。
那道門的外表僅僅是冷庫門,進了那里,別有洞天。經過了一段水泥走廊后,我們又面對著另一扇厚重的安全門,與銀行金庫的安全門近似。
進了三扇同樣的安全門之后,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萬道金光。原來,我面前的走廊、墻壁、壁龕、書桌、椅子、書架、壁爐竟然全都是黃金制成,從里向外散發出萬道金光。
我們走入的是一大間黃金屋,貨真價實,金碧輝煌。
這黃金屋約有三十米長、十五米寬,房間中央豎著一條巨大的管道,管道應該是由電力驅動,正在緩緩自轉。
“上面,就是那大和民族祭拜之處。”面具男人坦率地說,“只有在這里,才能讓人和靈魂有一個自由的交流。在這里,還有你的一個老朋友呢!”
他按下了電鈕,左側墻壁左右滑開,一個正方形的金屬箱子自動移出來,送到我們面前。
“神相水鏡就在里面,你信嗎?”他說。
不等我回答,箱子就自動彈開,露出了一面平置的古鏡。
我從未見過真實的神相水鏡,但直覺告訴我,這才是真本,是夏氏一族賴以成名、賴以生存的神器。
它的直徑約有三尺,厚度約有半寸,表面平滑,毫無瑕疵,能夠照出人影來。
古代磨鏡技術已經十分先進,所以這面古銅鏡的品相非常完美,肉眼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這就是神相水鏡?”我問。
面具男人點頭:“對,正是。”
我知道很多神相水鏡的傳說,可沒有一個能跟面前這古鏡聯系起來。
“怎么使用?”我問。
面具男人沒有賣關子,立刻回答:“這也是我在思考的問題--不過,我知道,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它,并且已經深入其中。”
“誰?”我以為是哪位江湖上的風水大師,或者隱居世外桃源的大智者。
面具男人將左耳貼近古鏡的鏡面,仔細諦聽了一陣,又在鏡面上大大地哈了一口氣。立刻,鏡面上浮現出一個光頭灰衣、蒼老潦倒的老男人形象。
從外表看,老男人也就五十歲左右。
這真的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因為我知道老男人是誰,也知道他早該在二戰期間過世,根本活不到此刻。
鏡面上呈現的是一段虛擬影像,如同水幕電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