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個女人
- 化諜
- 張安世
- 2018字
- 2020-11-18 14:21:19
一雙酒紅色的皮質高跟鞋咚咚踏在樓梯上,一只帶著白金戒指和雪白手套的柔荑輕輕扶在樓梯間墨綠色油漆的扶手上,一個妖嬈的女人背影裊裊婷婷登上“無情美人”咖啡廳兩米高的樓梯,最終消失在轉彎處。
她站在門外,聽見包間里傳出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的琴聲,女人捋捋頭發,將碎發掖進發間一頂寬沿兒女帽中,她優雅的打開門。
“方太太,您好,”一個中年男子站起身來,伸出一只粗大的手,方太太淡淡一抹嬌嗔笑容,同他握手的當兒,男子繼而說道:“我們大概是第一次見,我姓燕。”
“您就是管家說起的燕老板,久仰久仰。”方太太說完一扶衣裙坐在燕齋全對面的沙發上,燕齋全示意手下端來一杯溫水,放在方太太面前。
“方太太,您別見怪,這不過是響應委員長的新生活運動,”說著他自己首先端起一杯水飲了一口:“總統教導我們,要把禮義廉恥融入到衣食住行中。”
方太太聽他如此說,也便猜到他的身份,八九不離十是個軍人,而且看派頭,是個不小的官職。她垂下眼瞼,微微笑道:“聽說日本人經常有喝冷水,吃冷飯的事,我們先前的日子,著實是靡費了。委員長教導勤以開源,儉以節流,為了拯救中國嘛!不知道燕老板這次來,是要節流呢,還是來開源的?”
燕齋全抿住嘴,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得逞的笑意:“方太太快言快語,直話直說,燕某人此次是來開源的。只不過,北安城這地界上,沒有方家的幫助,何談什么開源?”說著他將一張清單推在方太太面前,上面寫著需要方家插手的項目。
見清單上寫的多半是要方家放血,牟利甚小,方太太嬌笑一聲,用帕子掩住丹唇,她明亮的目光落在燕齋全面上,燕齋全不由得自矜一下,眼前這個妖媚的女人似乎有某種魔力,讓人麻酥了半邊筋骨。
“原來是為這個?”方太太自顧收拾手套手包:“我說燕老板您找錯了人,方家在北安城不過是靠著家中老底兒盡心維持著,各方資金也是親戚朋友騰挪調動,面前維持著一個空派頭罷了,您是不在其中,不知艱難。”說著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一個身穿黑西裝帶著墨鏡的男子攔住了她的去路,她面上一冷,轉身悠然鎮定的譏諷道:“怎么著,燕老板,先時用談貨的理由誆騙我出來,而今還想動粗不成?”她傲然自持,許是在眾多權利旋渦掙扎的慣了,對燕齋全這般也是司空見慣。
燕齋全寬和笑笑:“這倒不是,鄙人只想勸夫人想想,北安城中除了我們,您還能跟誰合作我把話放在前面,您早早晚晚會來找我。”說著遞上一張天藍色名片,方太太接了捏在手中,頭也不回的轉身出去。
房中的黑衣人低聲問道:“老板,怎么叫她走了?”
燕齋全冷笑一聲,坐回到沙發上,繼續喝他代表著“新生活衣食住行”的清水:“不,咱們這一次不過是提前給方家一枝橄欖枝罷了,只不過,錯過今天,方家以后只能上趕子來求咱們了。”說著他鼻子一緊,冷笑道:“哼,還想抬高價碼,作繭自縛!”
于此同時,一個身穿白色菱花洋裝,打著貴婦傘的女人走進一間名叫“黑天使”的西餐廳,文清認得她,她便是紀宮秀吉的秘書,那天在劉昭兮的酒會上她的模樣雖是一閃而過,但衛文清的好記性斷然不會忘記。文清見她走進去,便也跟了進了那家餐廳。
女人的模樣很是俊俏,黝黑的頭發燙成手推波浪紋,發間帶著一頂酒紅色鑲珍珠鐘形帽,邊緣用酒紅羽毛和水晶六棱扣點綴,她坐在餐廳一處昏暗的幾乎看不清她五官的角落里。文清則更為大膽,徑直坐在女子對面一處水晶燈下。
女子望見文清,嘴角不經意流露出一絲詭譎的冷笑。“請問點點兒什么?”一個侍應生站在女子身旁。
“三鮮菜心,奶油什錦,羊髓菜絲湯。中餐西吃,中餐西做。”她小拇指指尖留著一寸長的指甲,水亮的指甲劃過銀色的“五味架”,撥弄的分油瓶,醋瓶,清醬瓶,椒面瓶,鹵蝦瓶,周身一顫。文清但點了一杯咖啡,她不是來吃飯的,對此她絲毫不想掩飾。
年輕的女人似乎已經發覺自己正在被一雙藍衣社的眼睛監視,然而她卻顯得格外鎮定,仿佛已經見過大世面的電影明星般在鏡頭和燈光前怡然自得的享用美食。
一杯咖啡眼看已經見地,女人仍舊拿捏著架勢,余光向著文清,帶著一種泰然自若的嘲諷。見她快吃完了餐,文清站起身,叫來侍應生,替自己和那個女人結了賬,提前一步在餐廳門口等她。
腕表上的指針滴滴答答,文清從口袋的黃色留蘭香糖紙盒中取出一片放在口中。
“別出聲,跟我走。”西餐廳門前的風鈴被開門風一鼓,叮叮當當的撞擊著,一把冰冷的槍口徑直抵在文清的腰間,女人壓壓帽檐,從口袋里取出墨鏡,一手戴上,她把文清帶到一條僻靜街道。
“你是誰?”女人端著槍,繞到文清面前:“為什么跟蹤我?”
“翻譯官小姐,我想和你做個交易。”文清用手攔著她的槍口,盡量擺出最友好的態度。流利的東京口音讓女子顯得有些驚詫,本能的好奇心讓她的腳步不聽使喚的向前邁了一步。“交易?”她無言以對的笑笑:“我們恐怕還不認識吧?”
“商人嘛,都不喜歡和熟人做生意,你我素未謀面,這樣不是更好?”
女子冷笑一聲:“還是知道名字的好。”
文清淡淡一笑,這一出幽靜場所,她們兩個人無論誰殺了誰,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她微微抿抿鬢邊一縷碎發:“我姓衛,我就是你們要找的衛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