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從程依青入手,所有人都產(chǎn)生了關(guān)聯(lián)。
劉郁白拿著師父給的資料,一瞬間以為換了個案子。
程依青,Z大財經(jīng)學院學生,2016年5月20日凌晨三點二十分左右,從宿舍樓七樓樓頂墜落,當場死亡,法醫(yī)與痕跡技術(shù)人員給出的結(jié)論均為自殺,警方通過現(xiàn)場勘察、人際關(guān)系調(diào)查、事實推定等程序后,最終以自殺結(jié)案,親屬未提出異議。
至于自殺的原因,當時同宿舍其他女生給出的答案是:失戀。
而傳言中程依青的男朋友,正是之前8211縱火案中調(diào)查過的藥學院大二男生楊茗。
兩人在大一時都是社團聯(lián)合會實踐部干事,關(guān)系比較親近。
從2014年9月入學,直到自殺身亡,程依青一直住在學校3號樓1103宿舍6號床鋪,1103宿舍的其他成員為:1號許諾林、2號李木涵、3號董曉悠、4號陸千芊、5號方儷冰。
看到這里,劉郁白抬眼:“大一的時候,她們六個人住在同一宿舍?”
“對,直到大二變成四人宿舍時,葉巧陽轉(zhuǎn)到了她們學院,分到了8211宿舍,陸千芊和方儷冰才分了出去。”
“難道董曉悠、李木涵的案子,和程依青有關(guān)?”
“可能性很大,還記得第一次去董曉悠家里了解情況的時候嗎?她的表現(xiàn)很奇怪,問我相不相信有鬼。”
“對,她還說房間里都是妖火,感覺像精神受了很大刺激。”
“這說明,她在理智喪失的情況下,認為那場火災(zāi)和某個已經(jīng)去世的人有關(guān),或者至少有些不尋常的地方,讓她聯(lián)想到了某個已經(jīng)去世的人。”
“5月20日!”劉郁白終于找到了剛剛看資料時覺得熟悉的地方,“火災(zāi)那天,是程依青的忌日!”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劉郁白覺得渾身一冷。
“小伙,你覺得這會是巧合嗎?”趙慶田將資料從徒弟手中拿回來,將一沓表格遞過去,“再寫一份報告交給隊長,申請調(diào)出去年和程依青自殺有關(guān)的所有文檔。”
“方儷冰呢?不是懷疑她用自拍桿移動了監(jiān)控嗎?不查了?”
“先放放,你寫完報告就去找那個發(fā)信息的女人,關(guān)鍵是要弄清楚,她說李木涵殘害室友,指的是董曉悠,還是程依青。”
“好,那你呢?不一起去啊?”
“嗯,我去學校找楊茗,他肯定了解一些情況。”
下午六點多,是球場最熱鬧的時候,男孩兒的下巴還淌著汗珠,跟在趙慶田的后面。
“找我有什么事嗎?”
雖然對方穿了便裝,但警察的身份總讓人感到很大負擔。
“聊聊。”
楊茗哭笑不得,繼續(xù)跟著。
“去哪兒?”
“前面回廊。”
發(fā)現(xiàn)身后的人沒有跟上來,趙慶田回頭,看見男孩兒正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
“怎么不走了?是因為5月20號那天下午,你沒有去上選修課,而是來了這里嗎?”
楊茗愣了好長時間,想不通對方是如何查到了自己那一天的行蹤,籃球場上沒有監(jiān)控,總不會是從自己走出宿舍開始,挨個查附近的攝像頭,查了一路只為確定自己走到了哪里吧?
壓下心里的好奇,冷冷開口:“既然您知道我來了這里,那就應(yīng)該清楚,我和女生宿舍樓發(fā)生的那場火災(zāi)沒有什么關(guān)系吧?”
“女生宿舍樓”五個字被加重了語氣,趙慶田明白他為什么要突出這一點。
確實荒誕,只因為是受害人追求的對象,就被牽扯進一個縱火案,而火災(zāi)發(fā)生的地點,還是世界上所有男生都被禁止進入的女生宿舍。
可趙慶田當初會花費那么多的時間精力去核實他的說法,是因為從監(jiān)控里看到他走出宿舍時穿的是涼鞋,穿涼鞋打兩個小時的籃球,那可不太好受吧?
而且在詢問過程中,直覺上也判斷他在說謊,卻不理解他為什么說謊。
如果不是去打球了,那究竟是去了哪里,那么不希望被別人知道?
因為和案件無關(guān),趙慶田后來就沒再理會過這個問題,可現(xiàn)在,5月20號有了另一個意義,也許就與案件有聯(lián)系了。
“這次不是為那個案子找你的。”
“那是為什么?”
“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說吧。”
“沒必要,不管您要查什么,我可能都幫不上忙。”
也是,相信絕大多數(shù)的大學男生,都沒有和一個叔叔級別的便衣警察坐下來聊心事的愛好,尤其是對方上次還把自己當做某個刑事案件的嫌疑人,又在五分鐘之前把自己從球場上叫出來當面揭穿早先的謊言。
趙慶田低頭想了想,決定不再繞彎子了:“我是想了解一些程依青同學的情況。”
聽到程依青三個字,楊茗呆住了,緊緊盯著趙慶田。
“坐下來聊聊吧。”
聽到對方的聲音,沒有攜帶任何信息地穿過耳膜,男孩兒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表現(xiàn)失常了,別開視線,默默吐出一口氣。
“好。”
楊茗走到了前面,領(lǐng)著趙慶田在一條回廊上坐下。
“為什么會問到程依青?”
“聽說你們曾經(jīng)是男女朋友?”
“她和您要調(diào)查的案子有關(guān)系嗎?”
“在她自殺之前你們的感情有沒有出現(xiàn)什么問題?”
“是董曉悠給您提到她的?”
“你為什么會在5月20號那天逃課來到這里?”
隔著一個柱子,兩人你來我往,卻都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楊茗開始沉默,趙慶田把手揣進口袋,悄悄打開了錄音筆。
做筆記會給對方帶來壓力,不記錄又怕會漏掉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通過楊茗的反應(yīng),可以看出他對和程依青有關(guān)的問題非常在意,應(yīng)該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程依青不是我的女朋友。”楊茗先妥協(xié)了,抬頭看向趙慶田,臉上是一絲苦笑,本就低沉的聲音,更多了一些失落,“不過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她不是那種會讓人看一眼就心動的女生,起初雖然在同一個部門,我卻沒怎么留意過,連名字都不記得,后來和她分到一個小組做活動任務(wù),才相處的比較多。我知道那時候?qū)嵺`部所有干事投票分組,會把我們兩個安排到一起,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我肯定不會喜歡她,像個初中生一樣,就會傻乎乎地干活……可惜啊,誰能想到呢?那種你不會在意的女生,卻會讓你感覺很放松,會讓你不加防備,一點一點發(fā)現(xiàn)她的優(yōu)點,睫毛很長、聲音很柔、細心、呆呆的竟然有些可愛、眼睛亮亮的,忽閃忽閃還挺好看,等到自己察覺的時候,已經(jīng)被牢牢吸引住了。想到要和她見面,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好,和她在一起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和她聊天就會話多得自己都煩,不自覺地想要逗她笑,一邊鄙視自己的傻缺,一邊絞盡腦汁地想引起她的注意……原本準備,在5月20號那天向她表白的,在這里,怕她太笨找不到,我就在每一個柱子的下面,都埋了一封情書,我以前總是捉弄她,把她的東西藏在柱子下面,讓她替我寫總結(jié)、替我畫海報、替我跑腿兒買水……每完成一件,就給她縮小一下柱子的范圍。”
趙慶田看了看長長的回廊,爬滿了紫色的蘭花,綿延了好幾個彎。
“那些情書現(xiàn)在還埋在下面,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了。”
楊茗把手放在眼睛上,遮住那里面的水光,嘴角倔強地上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