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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興我王師,拯我斯民

  • 長槍當旗
  • 有賦
  • 3368字
  • 2025-03-28 22:39:52

“五等的川陣防御,四等的申陣傳送,來奪一件靈器,價值所當了,李長史不必自責。”

當天晚些時候,殘陽如楓。岐州州府衙后院,熊耿放下信件,看向立身拱手的李巖:“衙門里來了信,變化三千確是圣會靈器,刺客自然也是圣會賊子。那賊子為何白日露面,可查明白了?”

“回大夫,經查,刺客今日初現于中明西道,時有寺衛在協助檢車郎屬吏處理公事……”李巖將事情娓娓道來,其中的學院學生字眼挑動著熊耿的神經。

“又是騰岐學院的學子,”熊耿一手蓋住茶碗,淡淡道,“騰岐一私院,吃的是朝廷的糧,教的是什么學子?”

李巖拱手垂目,不敢接話。

熊耿也不逼他,問:“名冊查得如何?”

“州郡已理出十至十五年前的名冊,府衙官吏正在焚膏繼晷翻查,旬日內應有消息。”

熊耿點頭,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騰岐學院里朝廷不便行事,須得鐵證如山,才能使其百口莫辯,此事遲不得,叮囑他們快些。另外,盯梢揚朗爾格的人可以撤回來,圣會在岐巍丟了一件靈器,難免不會派人打探,仔細些看著。”

“遵。”

“最后,”熊耿放下茶杯,“剛才城里那天機山榜之爭,是怎么回事?”

“稟大夫,天機山榜公布后,所列第一為申夏新嶺郡人魏睿,他推而不受遷為第二,后續列名者順次延后,故原第十者,我朝威地郡人胡博除名。剛才追捕圣會賊子時,他和天機山榜現第十者,我朝祁河郡人太榮黎俱在。二人因爭名次有戰,已為下官勸出岐巍。”

“哼!”熊耿冷哼拂袖,“如今國事危急,這些江湖人不思報國,卻是有閑心爭一虛名,真是恥有其名!”

李巖默不作聲,退至一旁。

發完一通氣,神色不善的熊耿這才看向早早侯在一旁的均輸令:“二月里朝廷議定的,自煌州往安州調運的糧食,都入庫了嗎?”

“稟大司農,煌州四郡,安陽、右平、左原三郡糧已調運安州,只是……”皂衣黑帽的均輸令額泌細汗,連忙作揖,“只是扶風郡,有些情況……”

……

同樣是這一天,星歷二年三月十六,天夏安平三年,煌州扶風郡敖口縣大蘋鄉。

天已入夜,張閭的大門卻并未關閉,白日里最討鄉親喜歡的張家大兒延之手持火把立在閭門前,他原本健碩的身體因久未進食,有種脫相般的消瘦,衣衫也洗得近乎發白。

盡管如此,高近九尺的張延之依舊如一座高塔沉默矗立,以平淡目光與自四面八方潛逃至此的人們無聲交流,然后又用目光將他們請入大門。

天夏規定,二十五戶為一閭,本閭多為張姓,便稱為張閭。天夏律,每三口之家的宅基地為一畝,每多三口可增一畝。張閭的鄉親都挺爭氣,幾乎家家都有兩畝,這也使得張閭成了遠近鄉里最大的一閭。其閭長張診,是曾入過宮廷戍衛的老人,回鄉后又任了三老,德高望重,由是頗得鄉親敬重,也因此,郡里還給張診家增了一畝宅基地。

盡管張閭已經這般大了,但隨著進入的人們愈來愈多,已經砍倒了閭里所有樹木的空地依舊擠得人幾乎落不下腳,幾無立錐地。

所有人都沉默站著,站在自己不多的土地上,手舉火把,衣衫襤褸,身形消瘦,目光堅定。

火光搖曳,張診宅院,四面小土墻已推平,轉而在正堂之前堆起了一座小土山,上擺有一甕、一案、一爐。

周圍擠滿了沉默的百姓。

忽有嘈雜聲起,人群自發分開一條通道,年逾甲子的張診走出屋門。他臉色蠟黃,手臂如枯槁,有些吃力地邁動自己浮腫的小腿,一步一步上到土山頂,二兒子張庭之手舉火把在他身后。

所有人都仰臉望著這位老人。

張診沒有說話,要過兒子手里的火把,點燃了甕下的柴火。

慢慢的,甕中傳來“咕涌咕涌”的滾水聲,甕蓋跳動,白色蒸汽上騰。人群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喉嚨滾動聲、咂巴嘴聲,所有人都渴望地望著甕蓋。

張診環顧眾人,面無表情,緩緩揭開了鍋蓋。

呼……

幾乎所有人都踮起腳尖往前湊,伸長了脖子往土山頂上的甕里張望。

張診抓起案上的筷子,從甕里緩緩夾出……一枚沾滿熱水的深黃色桑葉!

“甕下燃燒的,是老漢家最后一棵桑樹的枝干,”張診舉高桑葉,聲音飽含悲憤,“甕中烹煮的,是老漢家最后一顆桑樹的樹葉!”

他眼眶通紅,花白干枯的發絲飄出巾幘,環顧眾人:“鄉親們!這些年來,朝廷口賦、田賦比年加征!可憐我縣鄉,屢受蝗旱雪災,赤地千里,幾無收成!

然那郡縣嗇夫逼繳甚急,若不繳糧,輕者侵田籍財、淪為奴隸;重者刑加郡獄,離散其家!

已經如此艱難了,鄉親們,但那朝廷大司農上月仍征過住稅,致石米而萬錢!今又來征糧,不奉便下獄!鄉親們!我們做錯了什么?朝廷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哇!”

四周人群逐漸沸騰,悲憤的吶喊如閃電一道道劃過漆黑的夜。

“俺是松樹門鄉的!交不上糧,那狗縣令就占了俺的祖田!”

“俺是北地鄉的,狗縣令不僅收了俺的地,還將俺女兒賣給太史家做奴婢了!”

“老漢是東湖縣的!可憐老漢兩個兒郎,都死在安州了!但那狗官居然還克扣我兒郎的恤錢!老漢賤內去公廨申辯,竟、竟然被狗官……嚴刑拷打后胡亂添了罪名,被害了嗚嗚嗚嗚!”

“俺是……”

人們越來越激動、憤怒,他們高高舉起自己的干枯手臂,聲淚俱下地傾述自己的苦難、控訴官員的腐敗。

悲憤的吶喊如浪潮滾滾涌起,將張診牢牢包圍。這個老人眼眶幾欲充血,在巨大的悲傷和憤怒下,他高高舉起干瘦顫抖的手臂,聲嘶力竭地怒吼,像是震動夜幕的雷鳴:“天夏失命!奸臣滿朝!興我王師!拯我斯民!”

“天夏失命!奸臣滿朝!”張診身后的張庭之緊接著吶喊。

“天夏失命!奸臣滿朝!”越來越多的人在吶喊。

“天夏失命!奸臣滿朝!”所有人都在吶喊。

聽著門后愈來愈強的吶喊,獨自守候在外的張延之微微垂目,輕輕念道:“興我王師,拯我斯民。”

……

三月廿五,署州岐燕郡西時城,郡獄。

郡獄設立在城中西北角,用土墻木門隔斷外界,由郡賊曹管理,下轄五十來名獄吏卒。此日傍晚,火光通明的獄房官廨里,滿面紅光的郡賊曹正對一名躬腰獄吏吩咐著什么。

“噫!你只管帶劉夫人來!猶豫做甚!”

“上官,小人實不敢,他劉經雖然只是一商人,但、但他親家可是郡守大人。小人怕……”

“有什么可怕的?張郡守?呵,你個沒長眼的蠢材。本官不妨告訴你,這次發話要查劉經的,是特執衙門、光祿大夫,郡守張犀旬日前,早被廷尉府拿下押送安都了!罪名正是‘私結商賈,有辱士儀’!動動你的豬腦子。”

“小人……小人明白了。”

“張犀都倒了,劉經一家還能保全?哼,劉夫人商賈之婦,能得本官寵幸,是她的福氣!快快帶來,你再敢推辭,小心你的嘴!”

“小人知道了。”

獄吏忙揖幾下,小跑出了官廨。奸事將逞,郡賊曹更加興奮,來回踱步,回想起劉經一家初入郡獄時的驚鴻一瞥,再想到溫香暖玉即將入懷,便忍不住淫笑幾聲,哼起了小曲兒。

然而不到一刻,獄吏就連滾帶爬地沖入房間,兩股戰戰,驚恐萬分。

“慌什么慌什么!”郡賊曹急不可耐地往獄吏背后看,見空無一人又立馬踹了他一腳,氣罵道,“人呢!”

“啊?”獄吏跌坐在地,身子顫抖,心神不守,抬首看郡賊曹,目光茫然。

“你奶奶的,被鬼勾去魂兒了!”郡賊曹肺幾乎氣炸了,擼起袖子用力扇了獄吏一耳光,“劉夫人!劉經夫人!張思!在哪?”

郡賊曹又來回踱步,咬牙切齒:“難不成是張刑曹先下手了?他奶奶的,抄劉經家時老子就見他賊眉鼠眼,上次蕭家夫人也是他先開的葷,一天天的就干這活計最積極,他嗎的真不是東西!”

“劉夫人……劉夫人!”獄吏似忽醒轉,想起什么恐怖事情,怕得涕泗交下,匍匐在地,懼道,“劉夫人知道小人要帶她來見大人,罵了小人,然后就、就拔刀自刎了!”

郡賊曹登時僵住,扭頭怒目圓睜:“死了?她哪來的刀!你個睜眼瞎的畜牲,抓來竟沒有搜身?”

“小人、小人欲帶劉夫人來見大人,劉夫人不愿,小人強要擄她,怎料她懷中藏了把匕首,只……一下。”獄吏身子哆哆嗦嗦,聲音恐懼到哽咽,“大人,真不怪小人哇!”

“你娘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郡賊曹氣憤不已,抄起案上鞭子就打在獄吏身上,獄吏恐懼與疼痛交織的哭喊、郡賊曹憤怒與遺憾充斥的辱罵,不停回蕩在獄房里。

關滿了人的郡獄里,哭喊聲由遠及近自每個牢房響起。夜越來越沉,如一潑濃墨遮蓋了天地。

夜依舊黑。

(名詞解釋:

均輸令:大司農屬官,主征收、買賣和運輸貨物,協調各郡縣貨物以供給京師。

郡賊曹:在郡中主管緝捕盜賊事,四百石。

郡刑曹:在郡中輔佐郡守丞處理刑獄事,四百石。

嗇夫、三老:嗇夫主管徭役賦稅;三老主管道德教化;另有游徼,主管巡查緝賊。三者并為鄉中長官。

閭:二十五戶為一閭;少則十閭為一鄉,多則二三十閭為一鄉;縣地方百里,轄若干鄉;三至十縣為一郡;三至十郡為一州。

煌州:天夏東北部一州,北接新伊布坦,東臨申夏,南為天夏博州、安州,西為天夏瓜州。煌州下轄四郡,扶風、安陽、左原、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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