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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案件,岳桑沒資格看審訊,其實平常也不能,只不過小案子管理并不嚴格。
李雙全被帶上車的時候,岳桑也在,李雙全用一種陰森執著的眼神盯著岳桑,岳桑也盯著他,詹子平挪了步子,站在了岳桑的身前,隔斷了那目光。
岳桑打給公司同事,讓查一下李雙全,信息發過來到手機上,岳桑打開看才覺得震驚。
李雙全的工作就在鐵路上,負責的就是鐵軌維護。
岳桑不知道讓火車出軌對李雙全來說有多大難度,只覺得從頭到尾都是不可思議,竟然有人為了騙保就讓火車出軌,死多少人出多大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去在意的,他們在意的只有這場死亡看起來像不像完全真實的。
如果能讓輪船翻覆,他們就敢讓輪船隨意翻覆,如果能讓飛機墜落,他們就敢讓飛機花式墜機,只要有錢,什么都可以無所謂。
岳桑一直在等,坐在車里,吹著暖氣給車窗開一條縫隙,想著如果自己是個記者,找到這么大的新聞該多欣喜。
可如果自己是個記者,詹子平一定半個字都不會跟她透露。
警局的燈光陸陸續續的熄滅,人陸陸續續的出來,岳桑看二樓還有一點燈火,等了一會兒,那點燈火也滅了,再過一會兒,詹子平下樓來,暗色的風衣好像暗夜里的一只大鳥。
停車場空蕩蕩,為數不多的幾輛車。
詹子平看過來一眼,岳桑下了車。
詹子平手插在衣兜里,過來看著岳桑,頓了一下,開口:“我今天沒開車來,車鑰匙給我,我餓了一起去吃點東西。”
也沒什么商量的余地,岳桑交出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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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什么事?”詹子平問。
車子開起來,詹子平開車,岳桑縮在副駕駛的位置吹著暖風,很久沒有坐別人的副駕駛讓別人開車了,開車久了的人不用開車反而是輕松自在,舒服的不得了。
暖風醺醺,岳桑吹的都有些困了,她本來本來就是凌晨就起床,一直靠咖啡撐到現在。
“你說結束了給我一個答案的,我就等著了。”岳桑一邊說,一邊調小了副駕駛空調的出風口,讓暖風少一點:“一千萬的案子,李雙全字都簽了,再沒消息我們按流程應該放款了,你這里有結果我就不用被老板催,一千萬不用理賠,大案子,熬夜跟也值得。”
“如果今天沒結果呢?”詹子平問。
岳桑打一個哈欠:“不會的,你能那么說只要往下查,很快的,審訊而已,證據確鑿,而且我看你很少開公車,都是開自己的車,樓下停車場我轉了一圈,都沒你的車,肯定是沒打算加班太晚。”
詹子平瞥過來看一眼岳桑,她正困頓,瞇著眼睛,像只團成團的小貓咪。
詹子平坦然的說:“公車禁止私用,之前送你回家和現在跟你出去吃飯都是我私人的事,”
岳桑扭頭過來看一眼詹子平,詹子平看著前面開車,目光在城市街燈的映照下微微發亮。
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岳桑想了一下。
私人的事?
怎么聽起來,配合他那微亮的眸子和微微上翹的唇角,似乎有些深意……
然而岳桑又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深吸一口氣又呼出去,一定是夜色太好,她又太困,所以想的太多。
大齡單身女青年,戒胡思亂想,戒曖昧,戒發花癡。
便也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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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粥滾燙,滑蛋牛肉滑下去,鮮美的讓人咬舌頭。
大晚上的路邊小店能做到這么好吃簡直不可思議,岳桑平日不好這一口,可也覺得好吃,尤其是粥入了胃,那種胃部都被熨燙平了的舒適感完全不是深夜小龍蝦和燒烤可以比的。
“我凌晨吃宵夜會來這里。”詹子平跟岳桑說。
肯定是常來的,點菜很熟稔。
“難得帶女朋友來,我們老板說這是送的!”伙計端上來一份茴香豆,特意送到岳桑面前去,一轉身又拿了扎鮮啤過來,也特意送到岳桑面前去。
什么女朋友……
岳桑想解釋,可詹子平卻似乎心情不錯,只淡淡跟伙計說:“謝謝。”
開車的人不能喝酒,詹子平又說:“你想喝就喝吧,待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是詹子平,岳桑真覺得這是不是個陰謀啊,讓女孩子喝酒,然后再送女孩子回家,聽起來很色狼的招數。
可對面是詹子平,就一定不可能。
岳桑會喝酒,湊著喝一口,鮮啤味道格外好,又多喝一口才小聲問:“案子怎么樣了?”
“你公司不用賠了,這個可以肯定。”詹子平說。
“真的這么容易嗎?他是鐵路工作人員就能讓列車出軌了?”岳桑又問。
“曾有一次記錄,有幾個小孩子在鐵軌上放石頭,列車就脫軌了,有運氣的成分在,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他自己也在車上,他賭的很大,賭自己也會死,可是他沒想到服用大量鎮定的陳紅琛竟然沒死,蛇毒是他準備的第二計劃,畢竟兩任太太都死于蛇毒這太明顯。”詹子平平靜的說。
也就是說,不止一次……
為了殺妻騙保,有些人完全是瘋了。
“他結婚四年,四年朝夕相處,就是為了拖久一點再殺人?”岳桑覺得不可思議。
兩個人在一起四年時間,四年時光,誰能想到枕邊人竟然朝思暮想的想要殺了自己好得到保險金?
“不一定。”詹子平說:“他最近才因為賭博虧了很多,討債公司已經上門,如果不欠債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動手。”
所以是,因為錢,有的人從人類變成了毒蛇。
又或者是,一條毒蛇化作了人形,因為錢,它又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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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是詹子平結的,這次是岳桑找詹子平有事,所以岳桑主動去買單,卻發現詹子平已經結過了。
詹子平說:“這次就算了,是我挑的地方,下次再換你結賬。”
車是詹子平開的,她喝了酒,在車上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了,稍微清醒一點就看見車已經到了她家樓下,詹子平在駕駛座坐著,車已經熄了火停好。
岳桑看一眼表,還好,還不到9點,只睡了半個小時,除去車程,詹子平也沒等她多久。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岳桑說。
詹子平看著她,緩聲:“沒事,不過剛才停車時候又遇上你媽媽了,她問我怎么回事?”
岳桑覺得眼前發黑,世界的大門對她關上了。
“你怎么說的?”岳桑問。
詹子平唇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我說剛才一起吃飯,你喝了點酒,我送你回家。”
“然后呢?”岳桑追問。
“她挺激動的,說自己先走了,讓我別著急,說你可以不用回家沒關系。”詹子平聲音很平靜。
平靜的岳桑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覺,才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絲狐貍一樣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