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結婚吧

和唐曉云一起這么多年，她了解我所有的弱點，正如我清楚她身上每寸肌膚一樣。

唐曉云站在我面前，淚眼朦朧的看著我。她吃定我是一個見不得女人哭的男人，并且恰如其分的攻擊著我的弱點。她像個機智的狙擊手，朝我靈魂和肉體的死穴精準的點射著。

“哭個屁啊，看看我，比你更可憐！”我并不是有意要刺激唐曉云，我對天發誓。

她憋著嘴，哇一聲大哭起來。我曾經在她的肚皮上折騰死了我數以千億計的孫子，都不曾如此傷悲過。

見她傷心哭泣，我又覺心疼，畢竟在一起這么多年，感情大約是有的，只不過敗給了現實而已。

在認識唐曉云后的幾年里，我始終盡力的讓她快樂。不論過去與將來，她曾經是我的女人，任何時候我都不忍見她傷心難過。

“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嗎？”我換句話安慰唐曉云。

說完后我忽然感覺這句話就像是墓志銘一般，刻在我和唐曉云的愛情墳墓上面。的確，一切都會過去，春去秋來，花開花謝，活著的人也會死去，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是永恒的？

“我們結婚吧，馮唐！”唐曉云抽泣著說。

我的整個身體像是被一道天雷霹中，猛地抖了一下。我之前沒少和唐曉云談過結婚的事情，她總說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就沒有安全感，沒有安全感的婚姻要它何用。我從來都不相信唐曉云會主動要求結婚，而且是用近乎請求的口吻。

假如她說這句話是在昨天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單膝跪地……

“我們都不需要沒有安全感的婚姻，對嗎？”我想著昨夜不幸看見的那一幕，心里極度不舒服，我甚至能聽清自己猶如喪尸般的聲音。

“馮唐，倘若再不結婚，我真怕自己再也堅持不住。到今天為止，我依舊相信我們之間的愛情！”唐曉云哭的梨花帶雨，不停的抽泣，說話也是斷斷續續。

朋友圈里不乏閃婚閃離的，婚姻不就是多了一張結婚證么，這玩意如今和愛情一樣廉價。過日子不像談戀愛，在柴米油鹽的世界里，誰能為你我的婚姻保鮮呢？

我本想當著唐曉云的面質疑一下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還存在愛情，然而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我連一絲質問她的心情都沒有。

“我求你別再堅持，咱們分手吧！哦，不，應該是已經分手了！”

我仰起頭看著天色將晚的南湖，一只水鳥從我不遠處鉆入水中，又從遠處的湖心鉆出，那里有另一只潔白的水鳥。湖邊的垂柳依偎在一起，任憑晚風輕搖。而我與唐曉云之間，橫亙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那溝里躺著逼仄斑駁的現實。

唐曉云怔怔的看著我，好一會之后才緩緩道：“難道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么，馮唐？”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黎昕，想起不知道比唐曉云優秀多少的女人。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你難道不應該祝福我，我的朋友？”我盯著唐曉云，隨口撒了個謊。

唐曉云聽我這么說，悲傷的深情忽然間消失不見了，她甚至有些激動，到后來她急切的呼吸著南湖清新的空氣，像是丟掉了一個承重的包袱一般。

“呵，這么多年了，還真沒看出來，多久了？”唐曉云瞬間變換神色，言語輕快的問我，像是剛才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

“有段日子了！”我隨口說著，心里還在納悶唐曉云為何會變的這么快，剛才還哭哭啼啼的。

“我知道你這人粗心大意，我想替你把把關，這樣我也就放心了，你看要不一起吃個飯？”唐曉云說的極為真誠。

“算了吧，我怕你們一見面就打仗，我幫誰都不合適！”我和黎昕也只是剛剛認識，她怎么可能幫我，其他我的女性朋友，唐曉云全部認識。頓覺我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稍不留神就會把自己埋掉。

唐曉云說必須替我把把關，我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撥通黎昕的電話，她能幫我解圍的可能只有一萬分之一。但是這個電話我必須打，我要讓和我一起多年的女人身無負擔、心無雜念的開始一段新的生活，盡可能的忘掉和我一起的窮苦和悲傷。

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我對唐曉宇說她可能忙，要不改天。

唐曉宇說要不和我去長安路上我們第一次吃的那家川菜館再吃一頓飯，任何事情都當善始善終,愛情亦不例外。

最后的晚餐，沒有猶大，沒有耶穌，沒有圣·約翰，卻依舊存在背叛，我和唐曉云走進這家已經四年沒有進來過的川菜館，那里永遠充斥著地溝油的味道。

唐曉云點了她最愛吃的夫妻肺片，我知道她向來喜歡清淡，要了一份開水白菜,我此刻多么像那朵泡在雞湯里面的白菜，最好的時光終將過去。

夫妻肺片上桌，唐曉云給我夾了一片，剛準備動筷子的時候電話響了，是黎昕打過來的。

“剛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有事么？”黎昕說話緩慢，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昨晚心情不好，謝謝你陪我，想請你吃個飯，有時間沒？”我當著唐曉云的面故意這樣說話，盡可能表現的柔情蜜意，當然黎昕自然聽不出來。

“我手上還有點事沒完，你把地址發過來，我盡量早些過去！”黎昕并沒有拒絕我的邀請，這倒讓我很是意外。

我把川菜館的地址發給黎昕，唐曉云似乎也沒了吃飯的心情。我們各自像只烏龜一樣縮著腦袋，并沒有刻意的去找活躍氣氛的話題，我們已經不需要像畢業那會一樣膩在一起甜言蜜語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黎昕終于過來。川菜館里喝酒的幾個猥瑣大叔不停的偷瞄著黎昕，唐曉云進來時絕沒有這樣的待遇。她看見唐曉云的時候并沒有過多的表情，當然我知道黎昕能能做到毫無痕跡。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黎昕笑著說抱歉。

“沒關系的，這是我朋友，唐曉云！”我說著將唐曉云介紹給黎昕。

我順勢對唐曉云說：“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黎昕，我們在一起有段時間了！”

黎昕疑惑的看著我，再看看唐曉云，她顯然已經明白過來怎么一回事。黎昕正欲開口解釋，我用腿碰了一下她，開口對唐曉云道：“這下該放心了吧？”

“馮唐，你保重！”唐曉云說的風輕云淡，她微笑著站起身，對黎昕說了聲謝謝，提起干爹送給她的最新款愛馬仕手提包，像只小鳥一樣輕快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