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號死者
- 兇手的獨白
- 第一嫌疑人
- 2983字
- 2020-11-18 15:34:24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會議室里只剩下曹賀和一川。經歷過那樣的現場,此時此刻,誰也不愿意開口。
曹賀覺得很疲憊,這種疲憊的來源他說不清。回想一個半小時前,七歲的男孩,手里抱著一具血肉模糊的遺體,而房梁上懸著一根麻繩,下面晃晃悠悠的,是一張完整的皮囊……這一切,和滿屋子的血腥味都令人反胃。
學醫的都知道,面部皮膚血管密集,血運豐富,一旦有創傷時出血多。而且1943年,Duputren用圓錐穿刺尸體皮膚時,其穿刺口不呈圓形,而呈寬窄不一的線狀裂縫,身體不同部位其裂縫排列方向亦不同。后來Langer重復了Duputren實驗,繪制出第一張人體皮膚裂線圖。
而這張人皮,就是根據裂線圖,切割分離取下的。
鼻翼部分的皮膚與皮下組織結合緊密,不易剝離。更不要提那些亂七八糟的筋膜,有很多的肌肉還直接附著于筋膜,可這張人皮……處理的太干凈了。
曹賀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心里發寒。
而尸檢報告更是直指一個精通醫學且有豐富解剖經驗的人,局里整個數據庫能匹配的名單厚得像本書。
唯一可能的目擊證人是個七歲的孩子,已經完全崩潰了,無法進行任何詢問。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療,可能,這將成為他一輩子難以忘卻的噩夢。
曹賀動了動脖子,問向一川。
“下水道里有線索嗎?”
一川沒有回應,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隨后他用手機撥通了吳小姐的電話,沒有任何寒暄客道,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是不是有虐貓行徑,在網上發布過視頻。”
電話那頭傳來粗重的喘息,伴隨著驚恐的聲音。
“我沒有,沒有,我沒有做過那種事!”
隨后電話被掛斷。
一川,勾起了唇角,露出一個很淺很淺的笑。
“二號死者本該是吳小姐。陰差陽錯,她還活著。”
有了這一層認知,曹賀立刻調查了吳小姐。吳小姐,全名吳麗娟,二十八歲,無業。非本市戶口,老家江西,有一個哥哥。在社交賬號中,發現了一號死者郭靜怡。兩人同屬于一個網站,是該網站點擊量靠前的大主播。兩人之間,明里暗里多少有些競爭關系,兩人的粉絲也有大部分重疊。
所以,吳小姐,真的不干凈。
曹賀翻閱著吳小姐的視頻,眉頭越皺越緊。手在鼠標滾輪上,煩躁的敲擊著。
“下水道盡頭有一雙鞋套,從折痕著力面判斷,是四十二碼。”
一川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曹賀有點晃神。他明明記得,第一案發現場提取的腳印是四十五碼的…是有意誤導,還是…曹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到一個空煙盒。他的嘴里沒味道,非常需要尼古丁提神。空空的煙盒,讓他有種失落感。
“案發現場正門提取的,不是兇手的足印。郭靜怡的社會關系,需要重新排查。”
“好。”
“數據庫匹配出來的,找找有能力又自負的人。”
“有能力我理解,自負?”
一川似乎有些疲憊,靠在墻上,幾乎是瞇著眼。他絲毫不在乎,慢慢滑座到地上,臉色慘白。
“這個人,很自負。他沒有用變聲器改變自己的音質,只是做了調整。想要掩蓋自己,卻不愿意完全抹去自己的存在。”
有了破案方向,曹賀馬上聯系了隊里的阿樂。
“郭靜怡社會關系重新排查,注意尋找男性社會關系。”
“好!”
交叉匹配死者郭靜怡和受害者吳小姐的網絡信息,很快兇手范圍從幾百名粉絲縮減為五人。比對上線時間,匹配專業的醫學背景后,有兩個賬戶走入了警方的視線。
這兩個人,一個人是醫科大的外聘解剖學教授呂樂,三十二歲,未婚,年輕有為,但為人內向沉默不好相處。另一個是醫學研究會的秘書陳祺,有一本解剖學著作被醫學院當做教材使用,三十五歲,未婚,性格開朗健談,為人和善。
兩人都精通解剖學,都在郭靜怡和吳小姐的微博中出現過。在走訪中,更是有巨大發現。呂樂的白色奔馳車,在案發時間前后,出現在郭靜怡所居住區域的道路監控中。根據停車區域管理員反映,這輛車停了很久,有三至四個小時。因為停車費給了一百整,沒有要求找零也不要發票,所以管理人印象深刻。
曹賀決定將呂樂和陳祺作為重點嫌疑人進行布控,深入挖掘郭靜怡案當天呂樂和陳祺的一切行蹤。并要求技術科,將吳小姐案錄音進行處理,剝離出兇手的本音與兩人進行比對。
而一川則決定對第二名死者進行深入分析。
死者張玥,三十二歲,離異,獨自撫養七歲的兒子。是一家日企的財務,平時沉默寡言,做事認真一絲不茍。同事對她的評價褒貶不一,有說她較真執拗的,也有夸獎她認真負責的。
但沒有張玥虐貓的證據,與郭靜怡、吳小姐不同,張玥甚至沒有微博。根據張玥前夫的口述,張玥是個非常喜歡小動物的人,很有愛心。也是因為她對動物過分溺愛,在家中養了大量的野貓,幾經勸說無效,所以前夫才和她離了婚。
那兇手為什么殺了她?
一川將嘴里的棒棒糖咬碎,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糖塊在嘴里翻滾,甜味令他昏昏欲睡。
為什么是張玥?總有一個理由。
是什么,改變了兇手對被害者類型的選擇?
一川在法醫辦公室整整待了三天,除了研究張玥的尸體,什么也沒干。紅燒牛肉面的盒子堆了五六個,地上除了礦泉水瓶,還有糖紙。他就那么躺在地上,被垃圾包圍著。
而曹賀那邊也陷入死局。
呂樂和陳祺像兩個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三天的布控監視,什么收獲都沒有。
更糟的是,呂樂除了在案發現場周圍停車三個半小時以外,沒有可疑行跡。而陳琪根本沒有出現在案發現場周圍,甚至當天不在本市。
曹賀抽著煙,不得不思考最壞可能性。
“曹局。”
盧秋用手扇了扇,將煙霧驅散了一些。他將一份經過處理的錄音遞給了曹賀,臉上沒有笑容。
“可能我們對于兇手的圈定出了錯。”
“……什么意思?”
“經過處理,這是兇手真正的嗓音。”
曹賀聽了幾分鐘,將煙狠狠的踩滅。他布控監視呂樂和陳祺,已經很熟悉他們的聲音,但跟錄音沒有絲毫相似之處。很明顯兇手是個聲帶動過手術的人,呂樂和陳祺誰也沒有這樣刺耳沙啞的聲音。他們的病例,醫學檔案也沒有動過聲帶手術的紀錄。
案子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還有這個電話,今天凌晨報警中心接到的。”
“放。”
在接線員的常規詢問之后,出現了一個猶如被鋼絲刷刷過的嗓音,伴隨著詭異細微的電磁干擾。
“我等著你們。”
曹賀一反常態,笑了出來。
“好。”
盧秋縮了縮脖子,訕笑了一下。
曹賀的性子很嚴肅,很少笑,這是真的動了怒了。
曹賀走進法醫辦公室,看著一地的狼狽,皺了眉頭。
而一川的聲音從桌子底下傳來。
“怎么?”
“聲音對不上,兇手說了,他在等著我們。”
“哦。”
一川爬起來,拿了桌子上的泡面就吃,也不在乎冷的還是熱的。
“不見得就是最糟,兇手對解剖學的運用幾乎完美。即便不是呂樂和陳祺,也一定是同類人。走吧,見見呂樂和陳祺。”
“好。你別吃了,這面都坨了。”
“沒事。”
一川喝了口面湯,調料粉的味道混合著冷卻后的軟爛面條,他忽然有了另一種想法。
兇手的固定模式被打破,一定是有緣由的。所以,二號死者張玥是特別的。
他們之間,也許有別的關聯。
“立刻調查張玥,她從小到大所有的事都要一清二楚!”
曹賀雖然還沒明白過來,但他相信一川在案子上的判斷能力。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便吩咐好了。
在一川和曹賀抵達醫學院時,張玥的資料已經全部上傳到了曹賀的手機上。
短短的幾頁,包含了張玥的一生。這是個極其平凡的女人,如同每一個平凡的人一樣生存著。唯一特別的,是小學時代的一次記大過處分。資料中沒有寫明處分的原因,但那之后張玥就轉校離開了。
一川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他把張玥小學的照片下載下來,踏上了醫學院的臺階。這張照片,這個女人,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每一次,在這樣即將面對面的時刻,一川那顆死了的心都會瘋狂的跳動。
這是一種幾乎瘋狂的期待,這種眼神,閃著光。
而曹賀對他這樣的神情,從心底里帶著一種不安。這種眼神,曹賀見過很多次,出現在每一個瘋狂的犯罪分子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