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躺在病床上，他的全身一直在顫抖。

每到晚上，他就會進入那個噩夢一般的世界。迷霧中的樹林，骨髓一樣的灌木，小溪里流淌著黑色的頭發，天空全是巨大的眼睛。

他每晚都會進入這片怪誕的森林，在這里他的恐懼被無限放大。他想要醒來，但無濟于事。清晨的陽光照入病房，他疲倦地張開眼睛。

“他怎么樣了？”教授問醫生。

“他的精神被古神污染了，他大概率會一直待在這里。我們只能用鎮定劑暫時穩定住他的情緒。”

“當然，他沒準會清醒過來，奇跡總是存在的。”醫生又補充道。

鄭文再一次進入了噩夢的世界，他茫然地行走在骷髏森林中。這時他聽到一陣安詳的聲音，這里，居然有人在誦經。

他追尋著聲音的來源，來到一座佛塔面前。一個穿著斗篷的修行者正坐在塔內，他閉目冥想著，手中轉動著一串念珠。

他靠近修行者，心中的恐懼一下子消失了。他想要開口詢問修行者問題，但他沒問出口。他實在不想破壞這里安詳的氛圍。

沒想到，那個修行者開口了，他對鄭文說：“沒想到，你竟然在這里待了一個月。”

夢境中的思維總是很遲鈍的，鄭文思索了一會，才想清楚他出現在這里的前因后果。

他看著四周，河道里的頭發，天穹的眼睛，他一點不想踏入這個詭異的地方，他要離開這里。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這位修士身上，他虔誠地問：“大師，你能讓我離開這里嗎？”

修行者繼續擺弄著念珠。他的聲音在周圍回響：“這里是夢魘之境，進入這里的人，沒有一個不迷失自我，可你卻與眾不同。”

修行者停頓了一陣，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他再次開口時，語氣里露出了狂喜：“你的名字是鄭文吧，原來如此，你是一個重生者。”

他接著說：“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你在說什么？大師。”鄭文茫然地問。

“你聽不懂也沒關系，這個世界只是萬千世界中的一個，這個世界中的大部分人終將會死，但是有少數人，他們追求真理，最終他們的靈魂超越了這個世界，進入了更高級的地方。”

“等等，我思考一下。”鄭文說。

他思考了一會，然后謹慎地提問：“所以，大師，你在這里是為了修煉？”

“不，修煉只是凡人的妄想。”對方說：“想要進入永恒的世界，只有跟那個世界里的生靈溝通才行。”

他繼續說：“我試圖聯系上了一個那樣的生物，我得到了他的興趣，他差一點就把我帶入永恒世界了，可是……在最后一刻他放棄了，我就被困在這里了。”

“明白了，所以你需要依靠古神來修煉。”鄭文說。

“不，不是修煉。”對方變得很煩躁，他說：“一條魚自己離不開魚缸，可是魚缸外的人能把它撈出去，但這是人的力量，而不是魚的力量，你明白嗎？”

“好吧，我要怎么做才能離開這里？”鄭文決定換一個話題。

“你需要繼承我所有的知識，這是我最后的愿望。”對方說：“我的靈魂即將化為虛無，希望你能繼承我的命運。”

“我不想和古神打交道，”鄭文猶豫了一下，他坦誠地說：“還有其他選擇嗎？”

修士狂笑起來，他對鄭文說：“有。”

他指著佛塔的基座，說：“你可以選擇為我的小屋奠基，畢竟新鮮的骨頭不多了。”

鄭文循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佛塔的基座，他嚇得后退一步，這個基座居然也會白骨壘成的！

層層疊疊的骨頭讓鄭文眩暈，對方的聲音四處回響：“年輕人，你要如何選擇呢？”

鄭文趴在低山，他用手掌遮住四周的異像，他坦誠地說：“還是第一個選項比較好。”

對方聽到這句話，他滿意地說：“我，梅林，永恒世界的窺視者，將畢生的知識傳授給你，你則將繼承我未盡的使命。”

他說話的同時，白骨壘成的佛塔轟然倒塌。一群蝙蝠靠近了自己，他們把自己卷起來，托著自己飛向高空。

下一秒鐘，鄭文出現在了病房內，他醒來了。

他伸出手，感受著陽光的暖意，他過去的經歷一一浮現在腦海里，他是一個重生者，并且成為股古神的調查員，不幸的是，在一次任務中，他被古神的低語污染了，并且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每個晚上都沉浸在噩夢中，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現在他神志剛恢復，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調查員的隊伍中去。

他想要從床上起身，可是長期注射鎮靜劑讓他的肌肉失去了活力。他剛下床，就跪倒在地。

一陣酸疼從他的小腿根部傳到脊髓，他雙手扶著病床的扶手，勉強站起來。幾個護士立刻進入病房，圍住了他。

“他醒來了。”護士對醫生說。

他被一群護士攙扶進入主治醫生的辦公室，他推開了護士，用自己的力量坐到座位上。他想要證明自己恢復正常了，可是這個舉動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

另一個護士反復用手電筒照射他的眼睛，然后她對醫生耳語了幾句。醫生雙手握在胸前，他微笑著對鄭文說：“鄭先生，你今天狀態很好。”

“我感覺我恢復了，”鄭文說：“請盡快讓我出去吧。”

“人的感覺總是會欺騙自己。”醫生微笑著說：“我們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才行。”

鄭文聽到這句話，他突然站起來，他俯視醫生，說：“醫生，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你一定能判斷出我痊愈了。請讓我出院吧，我的同伴還等著我。”

他突然的舉動讓身邊的護士警惕起來，不過醫生的表情卻沒有變化，他繼續保持著微笑，說：“鄭先生，你今天的行為和過去一段時間完全不同，你能描述一下自己的感覺嗎？”

鄭文看著醫生的眼睛，又看著身邊的護士。他坐下來，慢慢說：“醫生，我今天感覺自己很清醒。”

“你能寫下一段話描述你的感受嗎？”醫生繼續問。

測試進行了一下午，做完最后一項測試后，鄭文已經滿頭大汗。他并不是做不出測試，他只是在緊張自己能不能離開這里。

“你做的很好，”醫生微笑著說：“現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鄭文聽都這句話，他失望極了。他以為自己可以立刻離開這里，沒想到對方絲毫不為所動。

他毫無辦法，只好先回到自己的病床，他臨走前把目光停留在醫生的笑臉上，不知為何，他有些反感對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