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和牛文，一老一小，一前一后來到督造署門口。

三叔公剛踏上臺階，就聽見后面傳來哭聲：“嗚嗚！李劍云你死得好慘啊！你走了我該怎么辦呢！”

三叔公停下腳步，轉身說道：“還遠著呢，你在這里鬼哭狼嚎的，就是喊破了嗓子他也聽不到。”

剛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稀里嘩啦呼天喊地的小男孩，下一刻立即收住了哭聲，頂著一雙淚眼埋怨道：“聽不到嗎？你咋不早提醒我。”

說完伸手抹掉眼角的淚水，跟個沒事人似的爬上臺階，見三叔公還在臺階下站著，忙又停下來，垂手站立候著，神態很是恭敬。

三叔公搖頭嘆息，對于這個小人精，他這個老人精也很無語。

門口的守衛聽說是來送藥的，是受了嚴先生的吩咐，便沒有阻攔這一老一小。

門吏領著他們來到后邊的一座獨立院子外面，三叔公對牛文道：“現在可以哭了，他就在里面。”

小牛文踮起腳伸長脖子想去看院子里，無奈個子與圍墻高矮差距太大，他快步跑到門邊，湊過臉去貼著門縫往里面瞧。

最后站直了身體，眨了眨眼，嘟起小嘴。過了一會兒，又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一臉無辜地看向三叔公，很無奈地說道：“哭不出來了。”

三叔公翻了翻白眼，不再理會他，走上前去敲門。

只聽見身后的小男孩重重的嘆了口氣，嘆息聲里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恰好這時有人來開門，三叔公便不再去理會他。

開門的是衛府的老管家衛常，咋一見面的兩人都是微微一怔。

衛老管家笑道：“原來是李老神醫，快請進！”

三叔公沒有做聲，也沒表示出絲毫的客氣，背著雙手徑直走了進去。

小男孩像個小跟屁蟲，緊跟在后面。

屋子內，衛老族長垂手站在榻前，榻沿上坐著嚴先生，兩人的注意力都在榻上躺著的人身上。

三叔公放輕腳步走過去，只見李劍云靜臥在榻上，依舊昏睡不醒，臉色潮紅，如醉酒一般。

老人見狀，輕輕“咦”了一聲，臉上顯出喜色。

先前屋子里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側過頭來看，寬袍緩帶的衛老族長微微一怔后，微笑道：“老神醫怎么也來了？”

三叔公卻表現得很冷漠，他語氣平淡地道：“明知故問。”

衛老族長不以為意，依舊微笑道：“老神醫將才有些驚訝，是否發現了什么？”

三叔公將手里的藥包放在榻上，扭頭看見牛文正賊頭賊腦地往榻上瞧，便說道：“放心吧，他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三叔公對衛老族長的詢問像是充耳不聞，卻又像是回答了他的疑問。

坐在榻沿上的嚴先生站起來，對三叔公拱手道：“這孩子先前遭過一次大難，被人以秘術調和陰陽，重開神藏，如不是如此，他這次只怕是再無生還的可能了。”

牛文退回來緊挨著三叔公站著，小臉上猶自充滿擔憂之色，他輕輕扯了扯三叔公的衣角，問道：“李劍云真的沒事了嗎？”

三叔公伸手摸著小男孩的腦袋說：“這小子不但不會死，而且還因禍得福，瞧他這副模樣，一身氣機鼓蕩，如無意外的話，周身的三百六五個竅穴都能鑿開，倒是沒有枉費我們的一片苦心。”

衛老族長聽后，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皺著眉頭看著三叔公，在他看來，三叔公口中的“我們”，自然是指李家。

一旁的嚴先生捋須點頭，贊嘆之色，溢于言表。

他嘆息一聲道：“五洲大陸上的許多諸侯氏族，都遺傳了上古神靈血脈，他們周身無竅穴，卻擁有強悍血脈，修煉武道一日千里，最高者能以力證道而至于神靈大道。”

然后他看向榻上的李劍云，繼續道：“想不到這孩子機緣巧合之下，得以開啟周身三百六五個竅穴，怕是神靈后裔中的第一人，奇哉！怪哉！”

說完后，嚴先生又沖三叔公拱手一禮，贊道：“李神醫果然大手筆。”

三叔公卻淡淡地說道：“保命而已，談不上什么大手筆。”

一旁的衛老族長，聽完嚴先生的一席話，又見三叔公對嚴先生所說直認不諱，雖然還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知道榻上這孩子的身上，定然發生了不尋常的事，而且多半與李家的這位神醫有關。

他驚訝之余，又感到慶幸，衛家雖然在有些事情上的做法，確實不怎么近人情，但好在還留有余地，沒有與這孩子的關系搞得太僵。

原來李家并沒有放棄這孩子，在暗中竟布置了這么多手。

在回衛府的路上，衛老族長一直沉默寡言，跟在身后的老管家衛常也感覺到了衛老族長的異樣。

幾番欲言又止后，終于忍不住開口來問：“族長，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站在巷中自家的院墻下，衛老族長長嘆一聲道：“老夫一生自詡算無遺策，南山鎮的事沒有能逃過老夫之眼的，平日里也總把鄭家、李家掛在嘴上，心里其實一直是看不起的，如今看來是我妄自尊大了。”

“表面平靜無波，底下已經暗流涌動。”

衛常一臉不解地看著衛老族長，問道：“族長為何如此說，您本就是我衛家不世出的人物，衛家之事，南山鎮之事，有哪一件是逃過您的眼睛的！”

衛老族長自嘲地笑了笑，抬頭長吁道：“老咯！不比那些年輕人了。”

然后瞇起眼睛道：“鄭九不但年紀輕輕便已至練氣境，而且為人有決斷，鄭家的未來不容小覷啊。至于李家，以前我總把注意力放在李清流的身上，現在看來是錯了。李清奇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暗中卻已經布了好大一個局，把我們衛、鄭兩家都遠遠地甩開了。”

衛常在督造署時，由于沒有聽到嚴先生和三叔公的一番對話，因此對于衛老族長的話，一時間摸不著頭緒。

他正想進一步詢問時，衛老族長卻已經朝前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