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回老家以后又是每天和自己母親呆的時間多一些，但她就有了許多看不慣的事情。

這天一家人吃飯，老媽把筷子在菜盤子里挑。不僅如此還一邊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聊天，那沒有刷過牙的口腔里唾沫四處飛濺…手中的筷子，把盤子里的菜里面淘到外邊，把邊上的挑到里面，把自己碗里的又夾回到盤子里。

章子山沒有說話，并且在另一盤菜里重復著同樣的動作，蘇越忍無可忍，心理氣憤，雖然不是母子咋這么想象呢？

真是看不下去，只得只有暗暗地擺頭。

老媽把筷子放下，把酒杯端起喝了一小口，然后就把盤子往里面一推，“哎…”嘆氣，搖頭、閉眼，然后打開話夾子…“這個黎劍光，住在那條街上，我去買蘋果的時候在他家吃過飯，他就住在你們屋后頭…”

“哪有的事！你記錯了吧！”蘇越開始較真。

老媽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你表妹家要生孩子了…”

“媽，你聽說過嗎？寢不語食不言。不要在吃飯的時間憶苦思甜。”蘇越忍不下去了，把一些陳谷子爛芝麻都拿出來說道…

老媽根本聽不進去，拿著筷子，嘴巴張開露出又黑又黃豁了半邊口腔…“沒有呀！”

“還沒有？你看為什么有些人不愿意跟老年人一起進餐？”蘇越總是忍不住要為糾正一下老習慣而校真。

“反正你是我媽，我說你總比別人說你要好。自己女兒說你不會生氣，別人說你就是貶低你。照說我不該說的，畢竟老人物有老習慣怎么能和年輕人一樣要求呢？”蘇越這么說著，并不急于要說出來。

“你說吧！你媽不生氣，如果愛生悶氣怎么能活到九十五，一個世紀老人，總是有與時俱進的新思想的。”章子山也來勁了。

“你別得意，我說我媽你也聽著。”

蘇越將章子山一起批評。

“不要把筷子在盤子里挑來挑去，不要把碗里的菜又夾回到盤子里…”蘇越還要說老媽的一些老習慣。

“老年人老習慣怎么可能在你說一次兩次就改掉了嗎？既然改不掉，你這不是在得罪人嗎？”章子山覺得蘇越對自己媽有些苛刻。

“那老年人改不掉，你這年輕人改得掉吧？”蘇越轉移了目標。

“我又怎么啦？”章子山不服氣地問。

“你自己就做的不對。”

“我哪里不對？”

“你在吃煎餅時用筷子夾住一頭，在盤子上空抖呀抖的，看著真不雅。難道你沒聽說過，捻菜要準、狠、穩嗎？你看你夾個饃都這么輕佻…”蘇越直接指出來。

“這…這有什么不對嗎？”章子山分辨道。

“你應該把它卷起來，或者是一整個夾起來放在你自己碗里。你自己隨便怎么扯我不干涉。但在盤子里你還是文雅一點，用筷十忌，你到百度搜一下就明白了。不要只會拿起手機看美女，聽那些臭女人挑自己老婆的毛病。自己家里人啥毛病不是讓她們挑，而是你自己誤。”蘇越終于也挑出章子山的毛病了。

“哼！”章子山不服氣地翻眼睛。

“你如果聽不進去，我今天只說我媽。你不要多心。”蘇越又轉移話題。

“好，你說我吧！我不生氣…”蘇越母親放下筷子，兩眼也跟著一翻，雖然臉上布滿溝壑，但里面并沒有裝一丁點兒威嚴，而是一種稍縱即逝的坦然，對于兒女們的斥責一副無所謂的架勢。

蘇越看清了這一切，就輕輕地說道：“我媽是世紀之人，正是因為她能推陳出新，與時俱進，在當前的新生活中主動丟棄舊的陋習，接納新生事物，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高壽。”

“給你們講個故事吧！”蘇越想起母親初次接納意見的幾件事。

有一次蘇越走在鄉村農家道子上，一位女人明明在后面走，卻急速地躥到她前面了，只聽到“好臭啊！”

蘇越一看女人用手捂住鼻子，另一位同伴就說，“一股老人味。”

“我們那就有一個孤寡老人，很遠就能聞到這股味。你想想，他家里已經沒有人在跟前，誰給他洗，他自己一天到晚都懶得動，可能是多少天不洗澡也不洗頭，更別說換衣服了。再加上長期不刷牙，腸道消化梗阻，嘴里的濁氣就重，咋會不臭呢？”

蘇越細細一想這位老人大概有七八十歲了，形容枯槁，面目無色，坐在一把黑不拉幾的靠背椅上。那把舊椅子已經缺了兩根支撐，只剩一根靠背了。估計是早上坐在那曬太陽的，現在已經晚上了，但他卻不愿意挪動一下身子。

再說老人孤寂一天到晚無人搭理，坐在屋里更是黑暗無比，只有坐在路邊，等到晚上人們遛彎轉圈的人多了看個稀奇，結果被女人們嫌棄。你看看，人老了不是窮，而是要有一副光鮮的尊容，才不會被人嫌棄。

蘇越講完這個故事后，老媽立馬就不自在了，“我可干凈著呢。”

“這我知道。我們現在也不是年輕人了，但還需要經常和年輕人打交道，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蘇越停頓下來。

“像我們這些不老不少的還要經常去女兒家看孩子，走親戚，所以去了后就要注意一些細節。比如，西月還小，我們就不要抽煙。西楚不喜歡邋遢的老人，我們就要按時洗澡、洗頭、換衣服。她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不喜歡別人教訓她，我們都得注意。個人衛生要搞好，說話得有方式，講究策略，不能直來直去傷了和氣。”

蘇越根據自己的經驗說了這么多，一會兒老娘就默不著聲了。而章子山卻蹬起了眼睛，“還真是蘿卜長的人把高，還用屎來澆嗎？”

“你這女兒怎么當的？對待老人要包容、諒解。你倒好，指手畫腳不說，還滿是責備。這是你當女兒該有的姿態嗎？”章子山終于忍不住發作了。他認為蘇越借老娘為名實則就是整他。

“我說我親媽，你吃個什么醋！”蘇越呵呵笑著。

章子山瞪大眼睛質問：“千年養成的脾性，一朝能改嗎？”

“那今天媽就說一句話，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你愿意嘗試我的建議嗎？”蘇越為了徹底地改變章子山的臭習慣，只能從改變母親著手。

“我基本上都是一個極講究的老太，別看我九十有五，但我喜歡新事物，遵守年輕人的衛生習慣。冬季一周必然洗頭洗澡換衣服，夏季每天必須洗漱，換衣服。從不隨地吐痰丟煙頭和垃圾。你可以聞聞，我身上沒有老人味。真的一點味都沒有，清爽的就像一顆大白菜。哈哈！”

沒想到老媽學起來這么快，不僅知道進家門換鞋、洗手、換衣服。不管在哪一家做客都是隨手把垃圾撿起來，把桌上的水漬擦掉。不吃極冷的水果，飯桌上不去捻自己啃不動的骨頭。

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不管在哪里做客，總會拿起筷子當探棒東攪攪西翻翻，明明自己咬不動，還要吃進嘴巴里又扯出來，摔進別人碗里，回頭還訓斥“怎么燉的湯，都沒燉亂。”

現在的老媽完完全全改變了模樣，就是有些老年中的年輕人還不如她，等抽煙、懶得洗澡、隨意罵人、喝酒無節制、只知道打牌等舊習俗一點不改。

蘇越笑著跟母親說：“就是，我知道我媽明大理，知進退，像我媽這種老人走哪都受歡迎。下次去西洲就帶老媽去玩。你看可好？”

“太好了！老媽總算活出了高質量，每個重外孫女家里都去過。只要是一個愛干凈的老人，再遠的親戚都認啊！”

蘇越望著氣哼哼的章子山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