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完。
李鈞也是閑得很,從晌午到傍晚,都沒出過攜芳院,一直監督著紅綾罰跪。
揖翠軒內,曹玉竹喊住了給她送晚膳來,轉身要走的慧兒,“我今日身體抱恙,煩請這位姐姐去紫宸苑稟一聲,請王爺還是去綾夫人那里歇息。”
聞言,慧兒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像初次見到曹玉竹般,定定看著她,不知該做何言語。
聽說過有人家妾室為爭寵打得頭破血流的,但沒聽說有小妾把主子老爺往外趕的,這曹玉竹倒好,王爺都還未到她這來過,她就先把人擋外邊。
不知她唱的是哪出。
“王爺今日大半天都沒從綾夫人屋里出來,怕是今晚也留那了,您身上不好就早些歇著吧。”慧兒懶得去猜曹玉竹的心思,老實答道。
“有勞姐姐知會。”曹玉竹對慧兒堪堪做了個福身的動作,待慧兒收腳出去便轟一聲極干脆的關了門。
慧兒以為她是口是心非,明著推讓裝大度暗地里卻吃小醋,沒當回事,出門往靜月閣那邊去了。
然曹玉竹并非吃醋,在門內聽慧兒遠去,她收拾一番,避開府里下人從側門出去了。
沒有丫鬟跟隨服侍,她倒少了累贅,很快就到了街拐角的一處茶樓。
進去二樓包廂,一位打扮儉樸,明顯有些焦急的婦人迎了上來,“竹兒,你怎么才來,讓娘好等。”
那婦人是曹玉竹的母親周氏。
“您以為晉王府是那么好進出的,若不是這會下人們用飯,院里人少,您今天怕是要白跑一趟。”
說著,曹玉竹冷臉往桌邊一坐,拿出兩樣東西擱在桌上。
一件是晏姻之前讓管家送給她的罐子,一件是她今早得的大金錠子。
將東西往周氏面前一推,曹玉竹又道,“我只得了這兩樣值錢的東西,您拿了快回去吧,省得晚了落大夫人的奚落。”
周氏摸著東西,但沒起身,猶豫半天終吞吞吐吐道,“娘聽說那府里的王妃是個頂大方的,打賞下人都是以斗量金,怎,怎你就得了這些?”
聞言,曹玉竹鼻中哼出一聲冷笑,說出的話沒有一絲溫度。
“是啊,她打賞下人確是以斗量金,您當初就不該想法設法送我到晉王府做妾,而是像您一樣做個使喚丫頭,沒準頭一天得的賞賜比這多。”
啪——
一記耳光煽到了曹玉竹圓潤的臉上。
“沒出息的東西,我是你娘!”
“你就這樣跟我說話!”
周氏紅著眼眶,身體因生氣而在微微顫抖,打人的那只手也在隱隱作痛。
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她十歲入的大將軍府,十四歲上被主子偶幸,得了曹玉竹這么個寶貝女兒。
但大將軍府的大夫人是個厲害的主,即便周氏有了曹玉竹,在府內仍是個半奴半主的尷尬身份。
雖說每月拿著比大丫鬟多幾兩的月銀,但大將軍府里人多,人情多。
每月有公子小姐過生的,老嬤嬤們做壽的,這個時候大夫人便記得周氏是個主子,份子錢她一厘不能少拿,拿不出便從她月銀里扣。
這個月不足扣下個月的,今年不足扣明年的。
至今,周氏已經三年沒領過月銀。
全靠著曹玉竹的小姐身份,逢年過節多得的份例過日子。
前幾日曹玉竹備嫁,大夫人以曹玉竹是大將軍府的小姐,這么多年的月銀夠她攢足嫁妝為由,諸事不管,出門給身在外郡的大將軍送寒衣去了,待曹玉竹出了門才回。
可憐曹玉竹又沒得晉王府一兩銀子的聘禮,置辦嫁妝的一千兩銀子都是周氏在外借的利銀。
周氏答應了本家,等曹玉竹一入晉王府就連本帶利都還了。
今日她便在茶樓等了一整天,等著曹玉竹得了賞賜送來,好還給本家。
“您覺得把我送入晉王府做妾,我就有出息了?”曹玉竹的臉被打得偏過去了,就勢也沒回過來。
周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看了看周圍,才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忘了皇后娘娘的交代,更不要往了娘的交代。”
聞言,曹玉竹眼眶里的眼淚流了出來,眨眨眼讓眼淚憋回去些,才扭頭恨斥。
“你們怕李鈞看不上我,至我進不了晉王府,讓我強顏歡笑奉承討好他,這都算了,讓我給皇后充當眼線這也罷了,但你們要我對一個不喜歡的男人邀寵獻媚,我做不到!”
頓了頓,曹玉竹將袖中的一個白瓷瓶拿了出來,含淚冷笑了一聲,“這個還請還給皇后娘娘,我是斷不會下毒去害人的,再說我恐怕也沒這個機會。”
周氏被曹玉竹的話氣得滿臉通紅,但為了女兒和自己的前程,她忍住了又要揚起的手。
只揪著衣裙頗為詫異。
“為何?你正值新婚燕爾,與王爺獨處的日子多得是,何來沒有機會,再說這藥下去,又不會讓人當場斃命,就是日后追查,也查不到你頭上。”
新婚燕爾?
曹玉竹又是一聲冷笑,笑里似乎又帶著一絲哀嘆,表情說不上是自嘲還是解脫。
總之就那么冷冷看著周氏,半晌才道,“昨晚李鈞寵幸了一個舞伎,根本就沒到我屋里來,今日他又在那舞伎屋里都沒出來過,想必今晚也不會出來。”
聽了這話,周氏牙疼般嘶了一聲。
坐直身子靜思片刻,方語重心長對曹玉竹道,“其實娘也不想你做那些害人的事,既是這樣,那你就好好利用那個小賤人,借她的手把皇后娘娘的事辦了。”
“借她的手?”曹玉竹面上嗤笑,“您許是不知道那舞伎的厲害,今日敬個茶的功夫,她就讓晉王妃禁了足。”
周氏拍手一喜,“這是好事啊,那小賤人給你去了個絆腳石,你再好好逢迎晉王殿下,以后晉王妃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將來若是晉王殿下有命活著,還稱了帝,那你便是皇后。”
“若萬一晉王殿下倒了,那你也是給皇后出過力的功臣,等將來太子登基稱帝,皇后說了,那四妃娘娘的位子總少不了你一個。”
“如此一來,娘便沒白生你,那些曾給我們母女白眼的人,只怕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光想想娘就覺得解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