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風凜冽的吹向這片土地，卷起片片落葉在空中無助的飄舞，恍惚間有片片瑩白從天空紛紛揚揚的落下。

曜靈望著這紛飛的雪花不禁癡然，她看過無數場雪，可卻每次遇到都還是會被這晶瑩潔白的雪花吸引心神。

她是花妖，一株芍藥花，苦修千年才修成的人形。

可能是因為大家同樣被稱為花，而雪花她卻可以無身，無枝，無葉，無根，依然可以如此絕美的綻放，如此淡然的凋落；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是花妖，見過這世間所有的花，她們或是嬌艷，或是素雅，或是爛漫，卻獨獨沒有一種像她一般晶瑩，潔白，純凈，清冷，淡然，好像她從未在意過這世間的一切，只愿與世無爭的獨自盛開在自己的世界。

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潔白，卻發現在她落進掌心的瞬間，便已消融成水。好像這世間所有美好都不能長久的存在，所有的挽留也不一定，就可以留得住。

林清陽看到望著紛揚雪花發呆的曜靈，明明她就在自己身旁，卻感覺他與她相隔了一個世界；明明前一刻天真無邪，而如今卻滿眼滄桑。他發現自己好像從不曾真正的認識她，她的笑，她的天真，她的調皮，她的沉默，她的滿目滄桑，都在告訴他眼前這女子，從未真真正正的讓他看到她原本的樣子。

曜靈緩緩收回伸向半空的手，眼角余光掃過身旁的林清陽。她知道這個男子一路上，都在細心留意著自己，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有的時候太過于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糊里糊涂的對大家都好。”

曜靈之前救他，只是因為她也要去舞陽城，而且有他在身旁便于自己隱藏自己的氣息，所以在曜靈看出他想窺探自己的身份時，便語聲清冷的提醒他。

林清陽聽到曜靈如此清冷的話語，仿佛一下子被冰涼的雪花落在心上一般，瞬間便被一片涼意侵襲全身。

林清陽輕皺眉頭，他知道隨意窺探別人的身份和過往不好，可自己如今也只是心中好奇，還沒有去窺探，曜靈便如此警惕的警告自己，不禁心下更加好奇，可又害怕她看出來，于是便開口隨意的說著自己的事。反正她只說了不讓自己打探她的事，又沒有說不準他說自己的事。而且距離他們要去的青城還遠，總不能兩人一直沉默的趕路吧，那樣也太無趣了。

“你不想說你的事，那我就說些我的事吧?！?

林清陽看著曜靈依然漫無目的的看著眼前隨風翻卷的雪花，并沒有表示想聽，也沒有表示不想聽。于是便自己說道：

“我家在舞陽城算得上富裕，家父一直希望我可以像他一樣，按照他幫我規劃好的路去走?！?

林清陽看著曜靈雖然依然看著雪花，可明顯也有去聽自己說的話，于是便接著說道：

“可我從小便不喜歡他那樣的生活，每天如履薄冰，每天戴著一副面具，話不敢盡情說，心事亦無人可訴，所以我才從家里出來四處游歷?！?

“這世間沒有人可以縱意的活著，更很少有人可以每天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你父親也是為了你好?！?

曜靈聽到林清陽的話和他輕聲的嘆息，便隨口說了一句。

“是啊，我知道他們的苦心，知道他們都是為了我好，所以我才會回來陪他們過年。只是我真的不喜歡那樣的生活，也不喜歡那座城?！?

林清陽其實一直都知道父親對他的良苦用心，所以他從小都在按著父親給他規劃的路在走，從小到大他只做過一件父親不喜的事，便是他一意孤行的離家遠游。他知道他的未來注定要在那座城中苦守一生，所以便想趁著現在好好地看看別樣的美景，他人的生活。

曜靈見身旁一直沒有聲音傳來，便微微側頭看向聲旁，只見那張溫和的面容上，此時難掩失落與苦澀。

“你看遠處的小村子，他們明明過得哪么拮據，卻依然每天都那么開心。你知道為什么嗎？”

聽到曜靈平靜無波的話，林清陽轉頭向著遠處的村子看去。

曜靈看到林清陽向村莊看去，便接著說：

“因為他們不懂什么理想，他們只是單純的想過好日子，能夠吃飽穿暖，能夠一家人平安喜樂便足夠了，對他們來說不管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在家人面前都是不重要的?！?

看著林清陽聽著自己的話愣愣發呆，曜靈便繼續說道：

“你可能覺得他們把日子過得太糊涂，可生活從來不是一個能讓你清醒認真去對待的，你越是清醒，便越是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在失去；越是認真便越是不甘于自己的生活；所以做人還是糊涂一點好。”

林清陽看著眼前明明好像才剛剛及笄的女子，卻說著與她年齡明顯不符的話語，好像她早已看遍了這人間百態。

曜靈不理會林清陽對她的打量，自顧自說著，好像這番話不是說給他聽的一般。

“你的家世與他們相比已經好的不能再好，而你還有什么不喜歡的。你知道這片土地上有多少人羨慕你這樣的生活嗎。這世間的人們都是被束縛著的，沒有人可以瀟灑快意，你我也都只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曜靈說完之后請撇了眼林清陽，便又望著眼前紛飛的雪花。

林清陽此時看著曜靈平靜的面容，心中則只能苦笑。明明是自己在說自己的事，可到最后卻變成了曜靈在說教自己。

自己最初確實如曜靈所說的那樣一般，年輕氣盛無病呻吟，可當自己在外面游歷一年，看到了很多很多平常人的生活，了解了每個人的不易后，便明白自己當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林清陽輕聲笑了笑，眼中已經又是一片溫柔，清聲說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要回去了，只是還會忍不住想向你倒倒苦水?！?

曜靈聽到林清陽的話，忍不住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己還好心好意的開導他，而他明明都懂卻還好整以暇的聽自己淺顯的見解。

林清陽看到曜靈瞪自己的眼神，急忙收斂了幾分笑意，用溫柔的嗓音說：

“我還真沒想到你看起來雖小，什么都不懂的樣子，大多時候還那么任性，卻還能說出這么深刻的道理?！?

曜靈聽到林清陽像好話又不像好話的話，轉頭向他看去，然后露出一臉狡黠的笑意，說：

“呵呵呵，你沒想到的東西還多著呢?！?

說完話曜靈便轉頭望向遠方若隱若現的青城城門，語帶調笑的說道：

“林公子與其在這里感嘆人生，不如走快一點早點進城，這么大的雪你不冷，我還冷呢。”

林清陽聽到曜靈的話，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臉蛋和耳朵，心中不禁一陣慚愧，他確實沒怎么注意她冷，于是便加快步子與曜靈一起向青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