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停駐的時間
- 尸體店
- 王冠企鵝
- 3174字
- 2020-10-13 00:02:33
穆本兮帶有極度逼迫力和不易察覺的請求讓段錦不由眐愣,從來沒看見過穆本兮現在這個神情,還有他比平日更加蒼白疲倦的樣子。
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說著:算了吧,聽他的,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注視著穆本兮的眸子,段錦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必須放棄尋根問底的行為了,身體也放松下去,眼睛移開視線。
穆本兮也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坐下,在外面呼嘯的狂風背景下顯得有些落寞。
四射而來的蘊含著奇怪意味的視線讓段錦覺得如刺針氈,“這個人在說什么啊?”“有毛病吧?”“真是怪人!”“不會.....是精神病吧?”那一雙雙黑暗的瞳仁令他覺得自己才是馬戲團舞臺上的可悲小丑,也許他們是對的......
忽然一聲尖銳不可思議的呼救聲刺入段錦耳朵,他分明聽見薛明用盡全部生命力竭般的哀嚎。
他猛地沖到巴士最后面的玻璃前,尾燈強烈的照耀,一片迷茫噬人的黑暗可以看見薛明愣愣的眼神。四目相對——薛明拼命呼喊著什么,神情恐懼至極,但是下一刻馬上被黑暗吞噬。
段錦驚呆了,他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沖擊著他的內心。車里吃東西玩手機睡覺的乘客,車外暴風雨的黑夜里消失的薛明。那巨大的反差和極度的荒謬感讓他簡直覺得身在夢中,就像“閃靈”。
但是他是真實存在的,和這狂風暴雨的雨夜一樣是真實的,段錦確信這一點。但是就是這真實存在的活生生的人......
為什么別的人都視而不見?一股刺骨的寒意忽然從頭頂澆灌而下,這一切就像一片蜘蛛網一樣牢牢的把他困在中心,不知何時獵人會張開獠牙!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遞過來一杯溫水。段錦渾身一激靈,隨即看到一只白皙的手臂——那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年輕孕婦。
他感激扯動著臉部的肌肉做出一個‘笑’的動作,那個孕婦溫婉優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你......”段錦從嘴里蹦出一個字就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你不怕我嗎?你看到什么了?你是什么人?但是這些話都無比突兀,會使他像一個冒冒失失的愣頭青一樣,這些話在他舌尖打了個轉就被吞下去了。
段錦開始覺得這一趟旅程注定不會平靜,他坐回座位,觀察著這些巴士里的人們的樣子。
大巴很多座位,人數并不是很多,并沒有坐滿。前排司機那邊坐著一對年輕的白領情侶,兩人你儂我儂,卿卿我我旁若無人。在他們四周散落著穿著同款馬甲的十個人,大概是同一個旅行團的。右邊最前排單獨坐著一個臉上有著猙獰貫穿傷疤的三十多歲的彪悍男人,他閉著眼靠在坐椅上聽著音樂。
段錦注意到他其實很焦躁——從他頻繁的看手腕上的表和不時抖動的腿就可以看出,他是在等待什么嗎?離他近的幾個座位都沒有人去坐,不知道是不是人們嗅到了不友好的氣味。
段錦現在坐的是倒數第三排,旁邊穆本兮一聲不吭的拿筆記錄著什么。他前面坐著明明和那個黑色長發女孩,剛才美麗的孕婦坐在他右邊那排座位后面。在孕婦前兩排坐著一個有著將軍肚的西裝男人,看起來五十歲左右。
仔細看,他身上的西裝和手腕上的金表都價值不菲。他的神情有一種久居上位的藐視感......等等!他的樣貌怎么......段錦不確定自己看到的,他使勁推推穆本兮:“他,該不會是江海吧?”
穆本兮順著段錦的眼睛看了下,點點頭小聲說:“就是【那個江海】”段錦捂著嘴小聲驚呼:“他?他到這里來干什么?!”
說到這個江海,在t市簡直是家喻戶曉。身家數百億的房地產大佬,最近熱心積極參加各項慈善活動。段錦作為一名記者(即使是實習的)有幸采訪過他,他從白手起家到現在的商業地位,說不得是一個傳奇的人物。如今,這種人在風雨飄搖的雨夜和他們一同坐在一輛目的地不明的大巴上.......
“他不是出入都需要保鏢的嗎?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段錦問。穆本兮輕蔑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他啊,顧不得了。”錢,權,美人,地位他都不缺,他還缺什么,要用自己生命安全來做籌碼也迫切想要得到的?
段錦借了穆本兮的手表,他看了看,從他上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他是凌晨兩點上的車,現在兩點二十五。
大巴行駛了二十分鐘卻沒有駛出大山里的跡象,讓人不由覺得它是不是在原地轉圈,或者這山真的那么大?二十分鐘,雨點依舊猛烈拍擊著玻璃窗戶,沒有絲毫停下來的征兆。
“吱——!”車輪摩擦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大巴再次被攔截。一輛警車橫在狹窄的小路上,大巴的前面。警車并沒有鳴笛,但是明晃晃的警燈安置在警車上以示身份。大巴上人們都伸頭去看個究竟,四個警察從警車上下來,關車門的聲音在此時的氛圍中特別明顯。
“警察!”為首的一個年長警官手中持有警官證,他手中舉著警用手槍,后面三個年輕警察緊緊跟隨。本來看熱鬧的人群一看手槍真家伙,個個又畏縮起來,彼此對視,仿佛個個都是神探一樣審視起彼此來。
年長警官揮揮手,一個拿著小冊子的警察到大巴上每個人面前來回巡視。另外兩個小警察交頭接耳不知道在商議了什么,那個年長警官對湊過來的中年司機說:“我是刑天,是t市刑警隊長。”司機有些害怕:“這大巴上難道有逃犯不成?”這話一落,大巴上人們面色各異。
段錦下意識看向那個一臉彪悍的男人,那男人很明顯的在緊張,渾身都有些發顫。那個手拿小冊子的警察從男人身邊走過,竟然沒有絲毫懷疑。
有個小警察看到坐在比較隱蔽處的江海,停駐了起來接著不停點頭,也不知江海說了什么。他一路小跑到刑天身邊小聲說話,并且朝江海的方向指了指。刑天聞言眉毛一豎,神情凝重起來,隨即對比了幾個手勢。
“是誰報警?”刑天鷹目掃視著大巴里的一群人,人們面面相覷。穆本兮微微露出一個促狹的笑,段錦正好瞥到:“.......你報的警?不對,應該說這大山里竟然有警察?”
穆本兮目視前方不動聲色:“船都要翻了,當然得找些壓船的來了。”“你能不能別賣關子了?不過......你不會是在干什么違法的事兒吧?”段錦懷疑。穆本兮攤手:“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你有本事別眨眼.......段錦翻個白眼,真是說謊話不眨眼的人才。
一時間整個巴士一根針都落地可聞,刑天語氣不怎么好:“.....收隊!”看著幾個警察出了大巴,人們才開始交談起來。
警車橫在大巴前面,整條路很狹窄,但是警車卻久久沒有讓開。司機看了下手表,忽然臉色變得像鬼一樣慘白。他拼命鳴笛,惹得游客和前面的幾個警察回頭看過來。
大雨傾盆,幾個警察被雨水浸了一身。他們提著手電筒,一個警察仔細查看著后備箱的零件:“不行,頭兒,這車開不了。”冰涼的雨水順著刑天的臉頰往下淌,他緊鎖著眉毛一語不發。
“刑警官不嫌棄可以先跟著大巴。”穆本兮不知何時從大巴上跑了下去,沒有打傘,又大又急的雨點打在身上。
刑警官深深看進穆本兮的眼里,穆本兮好整以暇回看。幾個警察看不懂他們的陣仗,沉默不期而至。
良久刑天說:“不了,我們還有任務。”穆本兮像是沒料到事情的發展而詫異的微微挑起了眉毛:“既然這樣.....祝你好運警官。”刑天聞言卻一下皺緊了本來就擰著的眉,那句話聽上去不像是祝福,更像是......詛咒。
“這邊警官的車壞了,大家都下來幫個忙推車吧?”穆本兮回頭沖著大巴車喊,段錦被穆本兮叮囑過不能出去。他看著幾乎所有青年人都下了車,有些不好意思,也站起來想要過去幫忙。
“叔叔,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勸你最好不要去。”一個稚嫩的童音響起,段錦嚇了一跳。原來在左邊黑暗的一個角竟然獨自坐著一個年幼的小男孩,現在男孩詭異的笑著對段錦說。“什么?!”段錦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那男孩不再說話,反而專心看起了自己手中的畫冊。段錦仔細端詳著這個大概只有十三四歲的小男孩,男孩身穿一件黑色帶貓耳的兜帽衫和同色的及膝蓋的短褲。是一個人嗎?大巴的門忽然被人流擠開了。
警車移動到路邊,黑夜里沒人發現司機的臉色幾乎要由白變灰,他好像輸光了的癮君子一樣沒有絲毫預兆的大叫:“時間.....已經過了啊!”此時好多旅客都還沒坐穩就一腳踩了油門,車如離弦的箭射了出去。
穆本兮記錄的筆忽然停下,重重一頓,在本子上畫下一個油性筆的痕跡。
段錦回頭看男孩,那男孩沖他笑,黑暗的角落里一雙眼睛閃著鬼魅的幽光。
“段錦,你看什么呢?”穆本兮轉頭看見段錦視線一直往后,卻什么都沒看到。“沒,沒什么。”他嘴里將要出口的話鬼使神差的拐了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