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回國不會是專程來堵我的吧?”
“不是?!?
“哦?!?
“我是來帶你走的。”
“……”
陸遙脫了鞋,將兩條大長腿盤在沙發(fā)上,看著唐斐說道:“你要是帶我回南非,我就跟你走,現(xiàn)在就走!”
“好啊。”
陸遙欲哭無淚:“唐斐哥哥你怎么不按套路走!你好歹說句‘你這輩子都別想回那里’這種警告我的話吧?”
要不然他那么大動干戈非要阻止她回去干嗎!
“遙遙,我問你,”唐斐雙手抱胸,沉思道,“你很喜歡南非,喜歡馬賽馬拉,喜歡那里的生活和工作,對嗎?”
見陸遙毫不猶豫的點頭,唐斐也跟著若有所思的點頭,“所以你看,你喜歡什么就去做,我為什么要阻攔你?”
“可不是你給南非那邊施壓了嗎?”
“因為,”唐斐頓了頓,看著陸遙的眼睛里有呼之欲出的東西,可還沒對上她的視線就偃旗息鼓了,再次開口時已恢復如常,“在我剛才見到你之前,我不確定你那么堅定的想要回去,是因為喜歡那里還是只是想要逃避,但我現(xiàn)在見到了你,我知道你過得很好,甚至比十年前的你更好?!?
在唐斐的認知里,人的生命可以劃分為三種:解決溫飽的、有趣的和有意義的。
雖然這世上還有很多人為了第一種生活而蠅營狗茍碌碌而為,但總有一些人,他們擺脫世俗單一的標準,為了能夠尋覓到后兩種人生,心甘情愿的予以時光。這是他們喜歡的事情,也是他們所鐘愛的人生,他們能從其中觸摸到無人能體會的快樂和滿足,如果陸遙已經尋覓到這樣的人生,那么她無疑是幸運且幸福的。
“唐斐哥哥,謝謝……”
陸遙今天第三次紅了眼眶,可是這一次她決定不再刻意掩飾自己心里的感受,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懂她,那么就是眼前這人。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該謝的人是你自己?!痹诖_定了陸遙的心意后,唐斐才敢把自己心底的疑慮問出口,“我在來之前還以為你會為了他而留下?!?
陸遙不假思索道:“就像你剛才說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為了任何人。”
“可你們之間這么多年,畢竟不是一點瓜葛也沒有。”
陸遙則反問:“瓜葛?有瓜瓤好吃嗎?”
唐斐笑了。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他已經是過去,不管我過去是愛他還是恨他,現(xiàn)在的陸遙心里早就沒有這個人了,唐斐哥哥你信我嗎?”陸遙難得收斂起玩笑的態(tài)度,一本正經的問唐斐。
唐斐則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她:“我當然信你!”
“我知道你一定信我,可是有些人偏偏喜歡自欺欺人?!?
“這么多年他一直沒放下,你始終在往前奔跑,可他卻在原地固步自封,他要是自己不想走出來,誰也幫不了他?!?
陸遙感慨:“如果他能像你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聽了陸遙的恭維,唐斐卻帶著不甘的口吻道:“我善解人意嗎?你以為我現(xiàn)在不想把你塞進行李箱里偷偷帶回M國?”
陸遙:“……”
兩人后來各自聊了些近況,唐斐沒再提過去的事,陸遙知道他體諒自己,也樂得不再把那些陳年舊事挖出來自虐一番,聊到天色漸暗饑腸轆轆時,小孟這個鬼機靈一個電話就把兩人招去了。
陸遙和唐斐剛進咖啡店的門,就“噼里啪啦”的四處響起了禮炮炸開的聲音,然后四面八方五彩繽紛的彩帶條和亮閃閃的碎屑落滿了兩人的腦袋和肩頭。
真可謂形象喜人。
陸遙飛起一腳就要朝最近那人身上踹去,幸好被身邊的唐斐拉住。
小孟一竄三丈遠,逃跑還不忘叫嚷著:“哥給你搞了個這么大的歡迎儀式,你不感謝哥就算了,竟然還踹我!”
“孟智超,你智障??!你放禮炮就放禮炮,你拿水槍滋我干嗎!”
原來小孟最近新得了個玩具水槍,沒事就蹲在店門外滋著水給店外一圈花花草草澆水,原本陸遙非花非草的也不用小孟殷勤澆水,可因為是臨時給唐斐接風洗塵,所以手忙腳亂的吩咐店里的人放禮炮的放禮炮,奏樂的奏樂,吹嗚嗚祖拉的吹嗚嗚祖拉,而他自己一時情急,竟然錯拿了放在柜臺內的水槍當成禮炮朝著門口一通狂滋。
小孟立馬將手里水槍藏在背后,尷尬道:“這是……一種國內新流行的歡迎方式……”
“流行你個頭??!”
唐斐幾乎從背后把陸遙整個抱住才避免了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
唐斐沖著小孟口氣不悅道:“還不快拿條干毛巾來!”
在唐斐的安撫下,陸遙終于偃旗息鼓,不再張牙舞爪的要撲小孟,小孟自知理虧,在咖啡店里變戲法似的變出了張大長條桌,還擺滿了一桌子陸遙愛吃的菜。
陸遙坐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抬高下巴,唐斐則拖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左手輕輕捏住她下巴,右手拿著條毛巾給她擦眼睛。
“怎么樣?”
陸遙想試著睜開眼睛,睜開一半又迅速的閉上,“不行。”
唐斐食指和拇指掰開一點她的上下眼皮,嘴巴湊近她眼睛,快速的吹了口氣。
陸遙閉上眼,流出了點“鱷魚的眼淚”后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你也真是的,玩笑也不能這么開,要是真?zhèn)搅搜劬Γ隳檬裁促r她?”
原來剛才小孟失手滋了陸遙一臉水時,正巧把禮炮里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帶進了陸遙眼睛里。
小孟正在倒酒,聞言耷拉下腦袋不說話。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标戇b倒替他說了句好話。
“還是咱們大遙遙疼我?!毙∶嫌洺圆挥洿?,反省不過三秒就又蹬鼻子上臉,“唐斐哥你這人哪都好,就是碰到遙遙的事就開始不講理,這倒是和某個人挺像的……”
“這玩意兒,看上去挺不錯啊!”陸遙看到有服務員從后廚端了個東西上來打斷了小孟正在說的話。
“這蛋糕不錯吧?我做的!我做的!”小孟沖著陸遙比了個剪刀手,表情賤得不行。
“厲害!”陸遙心道,真沒看出來這玩意兒原來是個蛋糕??!
唐斐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坐吧,不要辜負了小孟的一片心意?!?
小孟的咖啡店里,一共三個員工,上次陸遙來時就和她們打過招呼,清一色的全是女孩子,這倒是符合這位二世主的品味。
小孟:“雖說你生日在上個月就過了,但哥們兒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十年了都沒給你慶過生……”
唐斐接過蛋糕放在陸遙面前,“別看小孟這蛋糕的造型‘新潮’了一點,味道一點也不差,奶油是奶油,胚底是胚底,水果是水果……”
小孟聽不出唐斐話里的調侃,猶自賣乖道:“唐斐哥說得沒錯,我那可是有高人手把手教的,味道絕不會差!”
小孟這話讓在場三位女服務同時面面相聚并且咳嗽不止,陸遙一口蛋糕在嘴里都不敢咽下去,莫非這是款吃了會集體咳嗽的蛋糕?
當然不是,所以小孟這家伙絕對有問題!
陸遙小孟和唐斐是打小光著屁股一塊兒長大的,三個人還真有點近墨者黑的意思在里邊。
打小偷錢去網吧互相在考卷上簽名掀女孩子裙底這些事兒,小孟絕對是主謀和主犯,陸遙是個打掩護瞞住大人的乖巧角色,而唐斐年紀比他們大,通常不參與他們的胡鬧,但要是他們的丑事敗露被家長追著打,他絕對是最好的救兵。
三個人多年后的第一次聚首,從感慨,懷念到高興,一桌的談笑風生熱鬧非凡。
小孟店里的這三位女服務員,是小孟招的大學生兼職,活潑開朗不見外,陸遙是個自來熟,和三個姑娘幾杯可樂下肚,幾個小孟小時候的糗事一交待,四個人就變成了恨不能穿一條褲子的好姐妹。
這邊小孟和唐斐多年未見,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小孟看著是個浪蕩公子,其實酒量也就比陸遙好那么一點,唐斐的臉色還沒怎么變,小孟已經東倒西歪的找不著方向了。
這是條大學城附近的商業(yè)街,由于是暑假期間,街上的店鋪很多都提早打了烊,整條街只有小孟這家咖啡店的燈光還亮著。
門口雖然掛著“打烊”的牌子,但一條繞了店外整整一圈的燈帶卻閃爍著五彩的光芒,將店里的小型聚餐映照得格外生動。
商業(yè)街的另一側劃了一排的停車線,這地方不算熱鬧,所以停著的車并不算多。
其中一輛黑色SUV從陸遙和唐斐一進入店里就停在了這兒,駕駛室正對著馬路對過那家咖啡店,駕駛室的車窗降到了底,一截襯衫袖子往上卷了兩圈的手臂搭在車窗上。
路君峰的視力一向都很好,讀了那么多書也沒淪落上戴近視眼鏡。
透過玻璃窗,他冷眼看著店里的那場“聚餐”。
路君峰想:“她在笑什么呢?”
笑得那么夸張,都快要從椅子上摔下去了,坐在她身邊的人是唐斐,他也在笑,小孟也很高興吧,談笑風生,還喝了那么多酒。
也是,他們三個人從小就認識,家庭背景也相似,父母之間又都是世交,關系自然要比別人都好。
不像他自己,從來都沒有資格擠進他們的圈子中去。
就算是現(xiàn)在,他早已不是過去的窮小子,他們也依然不會接納他,他和他們之間差的不是金錢地位也不是出生和家庭,而是差了那幾年僅有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歲月。
他晚到了,所以才吃虧。
可那又怎么樣呢?
路君峰嘴角上揚的某個弧度乃是一種不加掩飾的嘲諷:好又怎么樣?她愛過的人只有自己。
路君峰甚至比陸遙自己還要明白,她不愛唐斐,從前就不愛。
所以他忽視了那雙攬在她肩頭的手,漠然的看著她笑到捧腹時往他懷里鉆,當她微醉后依偎在他身旁時他甚至還冷冷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