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曉她的沒心沒肺，卻沒想過她會睡這么早。

伸手推開木門的時候，聲音很小，卻還是驚動了在她床榻前守夜的丫鬟。

半夜漆黑一片時被陌生人推門而入，小丫鬟自然是受了驚嚇，只是她還未失聲尖叫，跟在云晏身后的人便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唇，沒給她出聲的機(jī)會。

小丫鬟劇烈的喘著氣，從喉嚨里發(fā)出細(xì)細(xì)的嗚咽，慌亂之下她聽見那人在她耳邊聲音很小的說：

“噓……別出聲，你要是吵醒了皇后娘娘，八個頭也不夠陛下砍的。你和我出來。”

小丫鬟睜大眼睛，愣了。

陛下？！

那人說完就把摸不著北的小丫鬟拉了出去。

云晏神情很淡，看不出喜怒。他接過侍奉的人整理好的冊子和信件，然后一言不發(fā)的抬了抬手。

身后的人看懂了他的手勢，連忙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房門。

許久后，一切重歸寂靜。

青年散著頭發(fā)長身玉立，目光沉沉的看向床榻的方向。

他向她走了過去。

腳步刻意放輕，一步，兩步……

房間很暗，云晏知道是為什么。

那些年就是這樣，她想要睡眠時，周遭要不得一絲光亮，要不然就會睡不安穩(wěn)。

低聲嗚咽，或者是做噩夢。

她陷入噩夢不會驚醒或哭泣，卻會長時間陷入昏迷。

昏迷最長的一次到達(dá)了六天，醒來后卻什么都不說，若是詢問她，她便會笑著告知你：

“不要擔(dān)心啦。我只是做噩夢啦～”

“什么噩夢。”

“都過去好長時間了，我怎么記得清嘛～哎呀，你板著臉干什么，笑一笑呀。”

總是會這樣。

那時他很擔(dān)心，卻沒有辦法。

凡世的庸醫(yī)治不了她的癥狀。

后來他回到九天之上查閱古籍才得知，這些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皆是因為她命魂不穩(wěn)的。

神悅?cè)A庭里的仙醫(yī)告訴他，神仙命魂不穩(wěn)，一來也許是天生的，二來可能是靈魂曾遭遇過巨大、無法想象的創(chuàng)傷。

“若是凡人呢？”

鬢發(fā)雪白的老仙醫(yī)一怔，而后斬釘截鐵：

“君上，您肯定是看錯了，凡人不可能的，除非她九世輪回前，以神仙的神體，承受了天譴。”

“神仙承受了天譴，最多會失去記憶和無上修為，成為凡人的可能性很小。”

“只有這種可能嘛？”

仙醫(yī)無奈的嘆氣：

“小神生平所學(xué)，只有如此。”

“那如果真的是這種可能，可有恢復(fù)的辦法？”

“古籍所載，只有一例神仙承受了天譴后變?yōu)榉踩耍詈笏?

“嗯？”

“神……神魂俱滅，永不超生。”

——

青年眸色溫沉，他在床榻前停下腳步，偏了頭，漂亮的長指慢慢撩開紗幔。

入目。

卻怔住了。

榻上的美人三千青絲散亂在枕頭上和被子下，頰邊的碎發(fā)卻被汗水浸濕的徹底。

云晏下意識抿緊唇，心臟頓縮。

她在哭。

明窈蹙著一雙如勾似畫的遠(yuǎn)山黛，眼睫顫抖著，眼尾殷紅隱隱滲出淚水。

不點而朱的唇翕張著，嗚咽的聲音很小，還帶著細(xì)細(xì)的哭腔。

她睡的極不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