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兩人就如此對視著。眼睛一眨不眨。
好一陣后,王牧看著眼前那對泛霧的眸子,眼睛一瞇,有些氣惱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跟你說!應早苗,你別跟我搞可憐楚楚這一套!每次跟你說正事,你都好呀,好呀的。每次都聽不進去。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聽他這話,應早苗眉毛輕挑,眸子里的霧氣轉瞬消失不見,一偏腦袋,嘴巴一棱道“不然我怎么辦!碰上個吃干抹盡就不認賬的主,我還能說什么!”
說罷應早苗回頭狠狠一巴掌打在王牧肩膀上,趾高氣揚的說道“你個沒心沒肺的!你給我認清形勢!這是大夏!我應娘娘在這里是什么?嗯?”
只見這個前一刻還一幅要死模樣的娘們,一把抓起王牧的下巴,大眼睛狠狠的瞪著,惡聲惡氣的說道“是美女!是個大大的美女!你看多少男人稀罕我?我跟你說半天不害臊的話,你還吃多大虧似的!不識好歹!”
王牧氣極,一把抓起應早苗的架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同樣惡聲惡氣的回到“你個死丫頭片子!你說什么亂七八糟的!誰就吃干抹盡不認賬了!我吃你什么了我!”
應早苗甩開王牧的手,指著王牧的鼻子罵道“好啊!好啊!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狗東西!老娘我十二歲就被你這個狗東西看遍了身子!老娘身子你就說你哪里沒碰過?哪里沒摸過?現在你給我說什么萬里路,狗屁風景!你喪不喪良心!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說著一指旁邊的白彌勒。大聲罵道“你給我吐出來!吃了他的良心也不怕拉稀!”
白彌勒恍若未聞,依然端坐。。。。
王牧氣得大罵“合著我救你還救出仇來了?我看你身子哪次不是為了救你?我就該讓你死在牧晚原,死在牛角山!死在霧霞島上!我不救你你都死遍塔山每個角落了你!”
“那你不也還是看了嗎?啊?你是不是不認賬!”
王牧氣得一錘腿,“你個丫頭片子你是不是訛上我了!”
應早苗雙手往胸前一抱,一幅不得了的模樣“就訛上了,你怎么滴?反正老娘從小就被人說是個沒臉沒皮的。”
“越說越不像話!什么沒臉沒皮!你說什么呢!誰敢這么說!我就不信塔山上還有人敢說這些屁話!”
聽王牧語氣中真有幾分怒氣,面色蒼白的應早苗眉毛再次挑起,眉頭狠狠一皺!惡狠狠一把抓起王牧的領口,手一上勁,把兩人拉得臉對上臉,紅著眼圈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頓的說“我!沒!臉!沒!皮!”
說罷又指著王牧的鼻子“你!沒!心!沒!肺!”
下一刻,紅衣姑娘突然猛的一掌拍在屁股下的大青石上。一雙本就大的雙眼,被她瞪得更大!惡聲惡氣,擲地有聲的喊“沒臉沒皮,沒心沒肺!地造的一雙!天生的一對!”
近距離的對視之下王牧一愣,這才看見那對黑寶石的眸子中真真的波光,心頭突然咯噔一聲,像是沒由來被劃了一刀的疼,于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明白這丫頭被嚇著了,下意識的握住了應早苗的手,然后緩緩將她攬入懷中,聲線柔和的說“別怕,到底怎么了?把你嚇成這樣?”
懷中的人兒,雖然并不顫抖,但是哪一種心安的情緒確實真真的隔著一層布衣傳遞回王牧身上,于是王牧也心安了半分。
“那個拿雙刀的,力氣大得很。差點我就失手了。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殺人,感覺人心和以前的那些畜生不太一樣,沒那么硬。軟些,熱一些。
王牧心頭一疼“以后你不喜歡,那就我來殺吧。”
王牧懷中的應早苗,微微蠕動了一下說道“不行,要做什么我都會和你一起。雖然他們都叫我王后應娘娘,不過你知道的,我可不會真讓你一個人擋在前面,我在后面看戲。今天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你就這樣再吃我一會兒豆腐,我就好了。”
王牧笑了笑“說話還真是不要臉皮了。”
“也就只有你這個沒心肺的知道,我早就沒要了。”
兩人就這么抱著,半晌之后,王牧才開口,“今天你費這么大勁兒捉肖云,是要干嘛?”
應早苗口氣故作冰冷的說道“你說呢?你知道肖云背后是什么角色嗎?雖然不知道那榜眼是個什么東西,但是想來不是什么小角色!那梁三日也敢動他?那梁三日背后又是誰!
“這些管我們什么事!是誰我也要搶那些銀子!”
應早苗冷笑“哦?那你去啊!是不是忘記了阿姨跟你說的什么了?不可叛離大夏!我今天不干這事兒!說不定就崴進去了!咱們就等著當逃犯吧!到時候大夏沒有立足之地,我看你怎么辦。”
王牧心頭一緊“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道肖云背后是什么人嗎?大夏二皇子,李元繼!”應早苗蔑了王牧一眼
“他是個什么角色?我們真就惹不起?”王牧也不屑的說道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反正勢力小不了,而且那梁三日敢動他,背后的勢力小得了?咱們確定有本事進去插一腳?別到時候粉身碎骨都不知道為什么!”應早苗說
王牧略一思考,接著又開始給應早苗穿起衣服來。“你能不能別一幅陰陽怪氣的模樣跟我說話!”
“哼!”
衣服穿好,見王牧一句話沒說,應早苗不由急道“你倒是拿個主意啊!要是不干了,現在正好抽身。”
王牧呵呵一笑,看著應早苗滿臉是笑的說道“苗啊,你是不是忘了塔山的規矩了?天和地不會適應我們,只能我們去適應天地!適應不了的結果不用我跟你說吧?”
應早苗抿了抿嘴唇。“可我感覺這次有點危險,那個二皇子好像勢力很大。”
“哈哈,咱們這輩子,啥時候不危險?不是命硬,都死了十好幾次了吧?”說著王牧抬頭看著頭頂厚厚的烏云幽幽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這銀子啊。在大夏是個好東西。就是大夏的規矩。沒有銀子就沒有大河鲇魚吃,沒有床睡。咱們來大夏可不是奔著打獐子,住樹屋來的。所以現在咱們急需銀子,眼下就這條來銀子快的方法。不管是誰,我都要拿!就算是虎口拔牙也說不得了。只要做的妥善,也不一定會出什么事情。”
應早苗看著王牧的側臉,思慮半晌,忽然有些自嘲。而后嫣然一笑。“那干吧!干完咱們也去那個什么京城抱花魁去!”
她一說完,只看見眼前那個男人的側臉上的半個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幅度。
兩人一番整理之后,又來到之前應早苗藏身的樹洞,全身只有一條里褲的肖云依然死狗一樣的躺在泥里,一旁嘶風吼正不停四下嗅著,嘶風吼身旁躺著同樣昏迷不醒的李小七。
應早苗好奇,彎下身子,撩開李小七臉上的頭發好奇的看了看。
“臭東西,這就是那個行命使?”
王牧笑了笑“是啊,這小子跑得太快了,要不是體力跟不上,我和譚劍仙兒還抓不住他呢。”
應早苗回頭看了一眼王牧,一臉的驚訝。又轉頭看著李小七,伸出手在李小七的臉色輕輕的拍了拍。“這小子還能比二黑跑得快?”說著一偏腦袋,手上指甲突然變長,猛地刺進李小七的脖子。片刻之后,李小七幽幽的醒來。
醒來的李小七,雙眼一片模糊,只見身前一個紅衣的倩影正低頭俯視著自己,下意識猛地坐起,向后退了幾步。但是發沉的后腦讓他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這才定下神,細細的看了眼前的人。
抬眼看去,只見一位天仙似的紅衣姑娘,正用大大的,略帶玩味俏皮的眼睛看著自己。李小七當下內心一震,只覺心臟猛的一跳,像是漏了幾拍似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若不是全身的無力感分明提醒著他,都險些忘了自己已經在葫蘆山賊人手中。
見他這反應,應早苗心中不悅。眉毛一挑,說道“你退什么退,怕我們吃了你不成?”
見那紅衣姑娘眉毛微挑。李小七只覺手腳僵硬,渾身過電。一口氣出不來,瞬間臉脹個通紅。稍一轉眼,看見站在應早苗背后的王牧,當下形式也是想得七七八八,實在是跑無可跑,于是骨子里的那股痞子的狠勁兒上頭,咧嘴笑著,隨心而出一句“仙女你要吃了我,先脫干凈了在慢慢吃!細細的品!七爺我有的是能耐!”
應早苗聞言心頭無名火氣騰的一下就竄了上來。一記脆響的耳光打在李小七臉上“吃你媽的!惡心!”
說著一起身,看著王牧氣憤難平的罵道“你個狗東西!你看到沒!看到沒?這就是本娘娘在大夏的行情!”
王牧一瞇眼,抬腿狠狠踢在李小七的肚子上。“你信不信,我一刀剮了你!”
李小七本就虛弱,被王牧一腳踢在肚子上,一岔氣,疼的腦袋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咬著牙狠狠的說道“剮呀!剮了老子也濺你一身的好漢血!老子可是有血疾的!到時候染你個雜碎一身的爛!只是苦了這個仙女姐姐對著七爺我哭寡了!”
“臭東西!”應早苗氣得大喊一聲!
王牧雙眼殺氣一現,一步踏前,手中龍扇刀出鞘,一刀揮出,血紅的刀光直朝著李小七脖子砍去。下一瞬就要結果了李小七性命。
“鐺!~”
一道寒光從天而落,直接撞上龍扇刀的刀鋒。一個略帶責備的聲音悠悠的傳來“兩個加起來也是四十好幾的年歲了。還像兩個不知事的!一個二流子也把你兩氣得不行!像什么話!”
王牧,應早苗抬頭一看,只見譚念飛劍作階,從漆黑的夜空之中傲然拾階而下。只是背后提著的幾塊臘肉破壞了這謫仙人的格調,顯得不美。
譚念提著臘肉,來到兩人身前。看了看蜷縮在地的李小七,一抬腿,踢在太陽穴上。李小七再次暈死在地。接著看著王牧沒好氣的問“怎么脾氣這么大?”
王牧收刀入鞘,笑了笑。說道“這人,犯了我忌諱。沒意外的話,一定要死的。”
譚念深深看了王牧一眼,又回頭看了面色有些蒼白的應早苗。“好些了嗎?”
應早苗咧嘴笑著,一臉好奇的看著譚念說“有王牧這個血桶在,我沒事的。倒是你,我該…?”
譚念口氣平淡的說道“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隨你吧。”
應早苗雙手叉腰一臉俏皮說道“那我就叫你念兒姐了!”說著抬起兩指在自己額頭橫著做了一個虛畫的動作,笑了。
譚念一愣,隨后也嘴角一彎。對著這個紅衣姑娘笑了笑。回頭皺眉的看了看王牧沒好氣的說“你沒事把這小子弄醒干嘛?”
王牧一聽,正要辯解。不料應早苗趕緊說道“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說是逮倒個跑得快的,在這臭顯擺。”
王牧無語“。。。。”
說著話,屠戶也從林外走來,嘴里罵罵咧咧“第一次埋人,還真是死沉死沉的!真是費力氣!”
說著走近了,一眼看到譚念手中的臘肉,不由奇道“欸!黑臉兒!你哪里弄來的肉啊?挺大兩塊啊。不錯不錯啊!”說著伸手接過臘肉,放在鼻子下狠狠的嗅了一鼻子。“哎呀!這不錯啊!山野豬的昨年臘肉!純!”
沒想到屠戶這一問,譚念竟然露出一絲羞色“南邊幾里外有家農戶,我瞧了瞧沒人,就拿了點。”
三人齊齊看向她,片刻后屠戶小聲問“偷…的?”
“留了銀子的。”
屠戶故作一幅恍然大悟狀,拖著長音“噢…買的呀。”
應早苗一把抓過臘肉,罵道“當然是買的!黑燈瞎火的,你還沒本事弄到呢!謝謝念兒姐!”
“邊吃邊聊吧。這還有事兒問問你兩呢。”王牧說道。
幾人一番小心翼翼的生火稍微加熱之后,便熄火坐在一起,一人拿著一塊半生不熟的臘肉,用力的嚼著。
“屠戶,劍仙兒。你們知不知道二皇子李元繼是誰啊?”王牧看著兩人問道。
聞言譚念和屠戶皆是一楞。屠戶問道“二皇子?你問他干嘛?”
王牧一指肖云,“這人是二皇子李元繼的人。咱們動了他,會有什么麻煩?”
譚念看了一眼肖云,平靜的說道“李元繼是大夏二皇子,去年年初方才歸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回來就得到朝中眾多老臣的擁護,立馬就把當時歸朝一年已經拜南離大將軍的大皇子給擠到南海去了。手段可謂厲害,可以說很大幾率能在奪嫡中,坐穩皇儲尊位的。”
譚念話一說完,屠戶立馬接到“嘿!我還聽說二皇子手下的粘桿處也是神秘得不得了。除了監察院,這大夏也就沒誰了!”
譚念反駁“都是捕風作影的事情。做不得準的。”
屠戶也駁道“嘿!可不是捕風作影!那秦戚光老將軍不就是被弄成個又聾又啞的廢人了嗎?還能有假?”
譚念冷笑“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
“那你兩覺得要是這肖云被梁三日弄死了,咱們會怎么樣?”王牧打斷兩人的爭論問道。
譚念不屑道“我們又沒殺他,即便咱們被盯上又如何?天下被朝廷盯上的游俠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什么好怕的。這次跟著釣牛兒的,除了咱們,其他的誰的底子都不干凈,提著頭顱都能在衙門拿不少賞錢的。他們不也照樣過得好好的?”
聞言王牧一挑眉毛。問到“哦?都能換賞錢?”
不等譚念回答,屠戶一拍大腿“嘿!這句話算是對了脾氣了!就這樣吃糠咽菜的日子沒什么過頭!真被朝廷盯上,咱就拿刀子對付丫唄!”
應早苗看著幾人咧嘴笑道“瞧瞧!你們這就是一堆沒燃透的木炭扎了堆了,你燒我,我烤你,這火苗子越燒越高。啥都敢去燎一燎。”
“妹子你要當瓢冷水澆咱三唄?”屠戶笑看著應早苗。
應早苗搖搖頭,啃了一口臘肉,一邊嚼一邊狡黠的說道“我不是一瓢冷水。我是一瓢熱油!”
“哈哈哈哈。”屠戶放聲笑。
“那趕緊吃,吃完咱們就去小荒山。倒要看看梁三日有什么說道。”王牧幾口吞了手中的肉,理了理衣服,拿起腰間鈴鐺,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