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阿修聽過何生雨夜撞鬼的故事，但那冤案如今已經水落石出，跟他今日撞妖邪，關系應當不大。

以前，阿修在道觀內讀過一篇“氣演論”，上面說如果一個人總是糟厄難，必定是氣運有虧，通俗的說，就是運氣使用過度，導致物極必反。

阿修找何仁問過，何府一家在幾月之內，死了一人，病了十幾個，與那氣運虧損之說，十分相像。

早先，陸道長來何府堪過，說是煞氣臨門，方才催生了惡病。

但那孤墳為何近在咫尺，卻未被發現，這其中本就有些奇怪，阿修不會推演虛無的事情，更不會猜測是否有人故意所為，但若把一切歸于氣運，倒是解釋的通。

昨夜，阿修初次見何員外時，見他耳大有垂，顴骨飽滿，確是大富大貴之相，但印堂微塌，鼻梁露骨，已有運勢虧損之兆，而且似乎氣血不足，難以長壽。

但這與何生被妖邪纏身有關系嗎？

阿修也不知，心中甚是困擾。

......

“那是誰的房間？”阿修指了花園旁一座突兀的房子，問了身邊之人。

跟隨他的是何仁，聽他問話，就趕緊回：“道長，那是老爺的書房，您要進去看看嗎？方才老爺說了，何府之地，道長都可去得！”

今早，阿修說要府內隨意看看，何老爺便指配了何仁給他，說是何仁在何家三十年，人又老道本分，對府內最是熟悉。

“不用，但你家老爺為何把書房建到這里，按理說不是應該在后房嗎？”阿修疑慮。

何仁低頭躬身，說道：“回道長，奴倒是知道，年前設計大屋時，書房位置是老爺親自定的，只說要離水近一些，風水好。”

又抬頭指了指花園中央，原來彼處中間位置，有一口水井。

阿修不懂風水，也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只是花園中間，一口水井，咋一看確實也有些突兀，便走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

水井寬約四尺，比一般人家的吃水井小了一些，但井水清澈，頗為靈動，又忽然想起今早丫鬟杏兒提過，那美味的綠豆糕便是經由此水浸泡，便心中一動，問道：

“難不成何家的吃用水都是此井？”

何仁卻擺了擺手，說：“不是，不是，道長誤會，這邊井口太小，一般是打來做些茶水，火房那邊自有大井，平時諸般用度都是打那大井之水。”

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名堂，阿修便索性不再追問了，忽然話鋒一轉，盯著何仁問道：“何公子遭難時，你也是一直伺候在側？”

何仁搖了搖頭，說：“少爺一般是牛伢子和幾個丫鬟伺候，奴一般是伺候老爺和夫人的，不過后面那邊動靜鬧的大了，也去過幾次的。”

“那昨天晚上進去時，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奇怪的氣味？”阿修繼續問。

這次何仁認真想了想，片刻之后還是搖了搖頭，說：“倒是沒有，少爺那邊居東，如今這時節，風向最好，而且少爺還在小樓上，空氣最是清香，沒有怪氣味。”

阿修早就懷疑只有外人才能聞到那股氣味，如今也只是想再次確認下，結果真如所料，定是妖物使了迷惑人的手段。

何府確實很大，里外四層院落，阿修逛了半天，除了后面女宅沒有進去外，其他都細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本來那女宅他也能進去看看，只是望到門口探頭探腦的杏兒，阿修便望而卻步了，心想：這小丫頭嘴太煩，還有那三小姐，似乎是對他有意，但我已心有所屬，還是稍稍控制些距離吧。

雖這么想，心里還是一陣竊喜，畢竟多了一個“豪粉”，不是壞事。

“哦，對了，何仁，何府有養家畜嗎？比如狗，貓之類的。”阿修問道。

“回道長，雞鴨倒是有的，貓狗嘛，很早之前有，但因為少爺、小姐們害怕狗毛、貓毛的，夫人便不要大家養了，所以如今是沒有的。”何仁老實答道。

唉，還是毫無線索，看來找出那妖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阿修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回到東廂小樓后，阿修上去看了看何生，發現他好了很多，身上的斑紋退卻了不少，雖然還是只能臥床，但人已醒了，還認出了阿修。

兩人客套了幾句，阿修便又問了他一些問題，比如撞邪之前，還碰到過哪些奇怪之事，是否養過貓狗。

何生皆是擺頭，只說除了那夜撞鬼，并沒有其他奇怪之事，又讓阿修一陣無語。

可提到貓狗時，阿修注意到身旁伺候的牛伢子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便又問了一遍他，結果那小仆還真說到了一點，

“少爺，你不是忘了，那夜我們確實見到過一只黃貍貓？”

何生嘴唇發白，想了下，點了點頭，說道：“對，對，阿修，那夜我見河邊有一只貓差點淹死，十分可憐，便好心把它抱過河了。”

“只是抱過了河嗎？”阿修有些懷疑。

“呃...”何生語焉不詳，“阿修，不瞞你說，我少時不能碰貓，但那次抱著它，卻無異常，所以就想一直抱著它到何府，可剛到門口，它就受驚跑掉了，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阿修看的出來，何生說的是實話，但是......貓是會游泳的。

......

當夜，阿修守在樓下。

如今的小樓，不似昨天剛進來時一股子尿騷味，阿修即便是靈力灌注鼻頭，也還是聞不到任何氣味。

可這反而有些奇怪了......

要說氣味淡了還能理解，但是半天的功夫就消失的如此干凈，卻是少見的。

子時，陰氣最盛，阿修打算夜里展開身法進何府院落各處看看。

臨走前，他又拿了幾張符咒出來，粘在小樓關鍵之處，涼那受傷的小妖，也不敢過來騷擾。

阿修提著劍，直接來到了花園，他總覺得那口井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剛來到附近時，就看到何老爺書房門打開了，出來了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

阿修以為是何老爺，可仔細看了會，卻發現并不是。這個人背駝的十分厲害，背上還有個大羅鍋，走路晃晃悠悠的，看著十分....滑稽？

阿修回憶了一下，發現白日里好像沒見過這號人物，不知為何從何老爺房間里出來？

“莫非是賊？”

可很快，他就搖了搖頭，因為何老爺站在了書房的門口，看著那個晃晃悠悠的老頭，還皺著眉。

“有些不對勁。”阿修覺得。

便躲了起來，偷偷觀察那個駝背老頭。

那個駝背老頭，雖然背駝的厲害，但是卻沒有拐杖，只是張這手，往前慢慢的晃著。

走到水井邊時，老頭停了下來，低頭往里看了看，忽然一躍，跳了下去，然后就傳來撲通的落水聲。

阿修一驚，正要跑過去看，卻發現書房門口的何老爺反而滿意的點了點頭，還進了書房。

場面太過詭異，阿修不知所措。

但片刻之后，還是打定主意，躡手躡腳的向水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