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時,正一道天師張道陵在江南天門山出家,又傳其修道煉丹之時,天有龍虎隱現(xiàn),后人便將其隱居之所,喚作龍虎山,為道家圣山。
自此以后,道教在江南道越發(fā)興盛起來,到處可見道觀、道宮,其中就有這慈云宮。
慈云宮位于廬山,離黃州府有二百余里,宮中專收女弟子,雖建成不足百年,但在大唐諸多道觀中還有些名氣,只因那宮主白云大師是皇家后宮的座上賓,常去宣法講經(jīng),頗受尊重。
陳紫玉從六歲開始就跟隨白云大師修行,但并未出家,至今也有十二年。她天資聰穎,性子恬靜,道法進境很快,已堪堪破了練精之境,到了煉氣初期。
白云大師年近七旬,慈眉善目,對紫玉很是寵愛,慈云宮中諸多師姐、長輩對她也很是照顧,所以紫玉自小便算是無憂無慮。
慈云宮一脈與正一道不大一樣,屬道家清凈流,出家之后有諸般禁忌,就比如禁婚,禁欲。
紫玉十六歲時曾想蓄發(fā)挽髻出家,但白云大師只是微笑不語,并不答應,后來才說:時機未到。但紫玉心中卻知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的身份......
月前,紫玉得師門命令,來這黃州府尋一人,還說她也認識此人,找到后設法保護,勿讓被其他人擄走。
智光和尚?陳紫玉并不認識,問過師傅之后,也沒有答案,言說:找到便知道了。
彼時大唐皇帝滅佛聲勢浩大,聯(lián)想此事,紫玉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內(nèi)情,這智光和尚必定是佛家重要之人,她盡量找尋便是。
這黃州府如今寺廟不多,略微有些實力的便是這黃縣和梅縣的兩座禪寺。
紫玉原以為查訪兩座寺廟不是多難之事,可查了半月有余,沒有絲毫進展,原來是兩座寺廟已閉寺謝客許久,她一女子又有諸多不便,探訪實在是難上加難。
而且這幾日,紫玉還發(fā)現(xiàn)另有其他人也在暗訪這兩座寺廟,也是奔那智光和尚而來,其中就有那東一觀的薛寒。
紫玉年輕識淺,在薛寒的甜言哄騙之下,亦以為他也是來保護那和尚的,便與他時常相見,交流些智光和尚的訊息。
但幾天過去了,兩人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便約定先各自尋訪幾日,有消息后,再設法相見。
可就在今日,紫玉收到了薛寒的訊息,說在梅鎮(zhèn)拘龍山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中年和尚的蹤跡,看相貌似乎就是那智光和尚,便邀紫玉一同查探。
起初,紫玉并不相信,但那薛寒言之鑿鑿,而自己這邊又沒有頭緒,便想著姑且去看看,或許真有些線索,便隨薛寒往那拘龍山而來。
兩人都是修行之人,腳程極快,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這拘龍山后圣觀前。
“紫玉師妹,他們或許是上山了,我們找個人問問吧?”薛寒指著前面的道觀說道。
“薛寒師兄,你當真看到有兩個和尚來到這里?”陳紫玉還是懷疑。
聽到紫玉有疑問,薛寒滿臉堆笑,回道:“是的,是的,我從梅鎮(zhèn)一直追蹤他們,看他們上了山,想著一時半會也不會下來,就趕緊通知師妹你了。”
紫玉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
阿修今日還如往常一樣,邊曬太陽,邊看書。
這幾日,阿叔還是那些無聊的應酬,宿夜不歸,阿修也懶的理會。
自從昨日收了那薛寒的五兩銀錠,阿修心情頗為暢快,想著離修繕后圣觀的目標又近了一步,畢竟這道觀實在太過破舊,說不得哪天就倒了。
日至中午,阿修正準備回觀后吃飯,就聽觀前似乎有人聲,便停了下來,看著門口。
果然,片刻之后門口走進來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薛寒,進來后,還朝阿修稍稍努了努嘴。
阿修掃了他一眼,立馬會意,便面無表情的看他身后的女子,想著演戲要演的像一點,不可露了破綻。
但只看那紫衣女子一眼,阿修腦子便嗡了一下,怔住了,心道:“好美的女子!”
阿修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十年了,平時也就是周圍縣鎮(zhèn)轉(zhuǎn)悠,見過的女子無非是那農(nóng)家碧玉,偶爾見個大戶人家千金,也是羞羞答答,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tài),真的是...沒感覺。
但眼前的紫衣女子卻不一般,氣質(zhì)出塵如仙,容色清雅秀麗,端的是個神清骨秀的美人,又手握一柄長劍,眉宇間多了三分英氣,也難怪薛色鬼為她神魂顛倒若此。
這紫衣女子自然就是陳紫玉陳姑娘了,她跟隨薛寒走進觀后,便看到一個年輕道士怔怔盯著她看。這種事情,她已經(jīng)歷多次,微微有些惱怒,但看到對方眼神清澈,心下便也就算了,只是轉(zhuǎn)過了頭,打量起四周。
“嘿,小道士,和你打聽個事。”薛寒先開口了。
“哦...先生請講?”阿修回過了神,答道。
“今日可曾見過兩個和尚經(jīng)過這里?”薛寒問。
“哦...有,有,幾個時辰之前從觀前走過,似乎是往那山頂去了。”阿修答。
兩人一唱一和開始演了起來。
不過阿修一邊答,目光卻沒有移開過眼前的紫衣姑娘,但只是單純的欣賞,畢竟他在這里待了十年,哪曾見過這般美的天仙似的姑娘。
聽到小道說見過,紫玉轉(zhuǎn)過了頭,問道:“那兩個和尚長的怎生模樣?”
聲音如鶯轉(zhuǎn)婉回,也好聽。
阿修微笑答道:“回姑娘,一個中年和尚,約莫三十五六歲,長的是白臉高鼻,目光清朗,劍眉斜飛,頗有些富貴之相;還有一個老和尚,約莫五六十歲,慈眉善目,他我倒是認識,是西山雙峰寺的智閑大師,年前有見過一次。”
“智閑?”紫玉知道這智閑乃是智光的師兄,這幾日探查,他并不在寺中,莫非是到了這里?
“那他們說些什么?你可聽見?”紫玉問的頗為細致。
“這...”阿修一愣,心道這個薛寒之前可以沒有交代過,言語便有些遲疑。
薛寒擔心小道士說漏了嘴,便輕咳了一聲,站在阿修面前,說道:“是啊,小道士,他們可有說過什么,你可聽見?......難道他們離的很遠,你并未聽見?”
“這...”阿修盯著薛寒,覺得他這個解圍說辭,有些假了,又瞅了眼身后的紫衣姑娘,果不其然,對方也皺起了眉。
“皺眉也美!”阿修心道,又看了看薛寒,“豬確實是笨死的!且看我為你把謊圓了。”
“是有些遠,兩人在觀前說話,我聽不仔細,但覺兩人說話有趣,我便靠了過去,也確實聽到了幾句。”
薛寒:“......???”
陳紫玉:“他們說些什么?”
阿修說:“聽前言,他們像是來游山的,那智閑大師說要考考那白臉和尚,便說剛剛看過山澗瀑布,便就要以此為題作詩......”
紫玉:“作詩?”
阿修:“是的,作詩,我想想.....兩人對詩還有些意思,好像個中真有些深意,我覺有趣,便記了下來......”
阿修頓了頓,用右手摸了一把額頭,假裝思索,片刻之后,繼續(xù)說道:
“智閑大師沉吟片刻便說,‘穿云透石不辭勞,地遠方知出處高’,便要那白臉和尚對下面的。那白臉和尚文采看來也很不錯,片刻之后,就對出來下句,‘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
“對完之后,兩人便哈哈大笑,徑直往那望江臺去了。”阿修指了指左側(cè)遠處的山頂。
“溪澗豈能......”紫玉默默念著詩,又看了看面前的道士,心想:“這句詩里有些意境和豪氣,似乎那智光和尚被何事所困,與師父所講,也有些相符,莫非真的是他?”
看道士指了指,紫玉便順眼望去,彼處確實有一天然的觀景臺。
薛寒看到阿修出口成章,頗為意外,又看到紫玉低頭深思,便說:“陳師妹,小道士說的是真的嗎?”
聞聽此言,紫玉看了看面前眼神清澈的道士,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沒有否認,便是默認了。
薛寒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又側(cè)目看了眼小道士,贊許的點了點頭,似乎是說:“小道士,干的好!本大爺事成之后,重重有賞!”
阿修心中會意,不敢露出欣喜的表情,只得低頭做沉思狀。
片刻之后,紫玉姑娘打定主意,想著: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便招呼薛寒,辭別阿修,上山去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