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一清早就下起了雨夾雪。
高蘭婷從車庫出來,開了一輛奔馳牌越野車,說是借她閨蜜的車,邵興旺知道她心中有很多秘密,有的地方是不可觸碰的,即便是邵興旺問了,這個聰明的女人也總會想方設法,把話題轉向別處。
路面有些濕滑,為了確保安全,高蘭婷一路小心翼翼地開著車。
兩個小時后,倆人到達了紫美山溫泉酒店。
開房入住,把隨身攜帶的行李放下。在餐廳吃完了午餐,倆人先一起去爬紫美山。
紫美山處于中國南北方分水嶺,既有南方山脈的秀美靈動,又有北方山脈的高聳巍峨,它幾乎集中了山脈這種東西身上奇、秀、險、峻等全部的特點,是一處頗有名氣的旅游度假圣地。
高蘭婷穿著雪白的沖鋒衣,頭戴灰色的圓頂毛線帽,邵興旺穿著藍色的羽絨服,也帶著和高蘭婷同款的圓頂毛線帽。高蘭婷拿著一根登山杖,邵興旺則在路上撿了一根別人丟棄的木棍。
倆人沿著山路開始一起登山。
空中的雨夾雪隨著海拔的不斷提高,已經變成了密集的雪花。
倆人發現,和他們一起冒著大雪攀登紫美山的人還真不少。有像他們這樣的情侶或者夫妻,還有一些攝影愛好者,其中人數最多的是一群男男女女的在校大學生。
總之,一路上,游人絡繹不絕。
人們登山,拍照,玩雪球,打雪仗,靜靜地坐在大石頭上欣賞這漫天飛雪的雪景。
穿著紅衣、戴著紅圍巾的情侶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幾位攝影愛好者,穿著橘黃色的羽絨服,支起三腳架,正站在觀景臺上,選擇最佳的攝影角度。三位老伙計服裝統一、設備統一、照相的姿勢也近乎一模一樣。
邵興旺和高蘭婷則坐在觀景臺上的亭子里,既看人又看景。
到了回心石處,他們有些困意,時間也不早了。景區的安全疏導員勸他們,不要再上了。
的確,上面的山路崎嶇陡峭,積雪已有半尺厚,山路邊是萬丈深淵,很危險。其他幾個不聽勸阻的年輕人上去又下來,反饋的信息和安全員說的一樣,大雪已把上山的路完全覆蓋,太危險,建議不要上。
倆人回到酒店,天已完全黑了。
大雪還在下著,而且越來越大,似乎并沒有停歇的意思。邵興旺和高蘭婷吃了晚餐,換了泳衣,一起到室外去泡溫泉。
也許室外太黑,太冷,大部分的男女青年和兒童,都選擇在玻璃圍擋的室內戲水玩耍。
高蘭婷和邵興旺披著浴巾,七繞八拐,來到一處頗為隱蔽的小湯池。這小湯池背靠兩米高的小假山,假山的四周圍著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萬年青,叢中留一小口,有臺階可以上下出入。
“這簡直就是為咱倆量身定做的一樣。”高蘭婷用她那已經被凍得顫抖的聲音說道。
倆人把身上的浴巾掛在了入口處的衣架上,顫顫巍巍地下了水去。
一入水,邵興旺就感覺到了溫暖。這溫泉的水溫真是可以。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的頭上竟然有汗水冒出。雪花繼續飄落,池邊的燈光下,顯得密集而飄逸。
高蘭婷依偎在邵興旺的身邊,給他絮絮叨叨地講著自己的往事,說著關于兒子的一些瑣事事情。但當邵興旺提到孩子的父親時,她就像觸電一般,變得極其敏感,總把話題繞向別處。有時,說到委屈處,這個表面堅強,內心實則脆弱的可憐女人,總滿不了流淚。
邵興旺心里無比清楚: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一個傷害過別人也被別人傷害過的女人。
“想什么呢?”怎么半天不說話了?邵興旺問沉默已久的高蘭婷。
“我和我的初戀,也是在他們家鄉的一處溫泉泡過。那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日子。由于是青春期,我的臉上,胳膊上,甚至是背上都起了紅色的小疹子,丑得不行。沒有一個男孩子向我表白過。幾乎所有我看上的,想跟人家處對象的,都嫌我長得丑。”高蘭婷說。
“你真的很漂亮!青春期的痘痘有那么嚴重嗎?”邵興旺問。
“很嚴重。為此我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直到我的初戀出現,他說他們家鄉的溫泉有藥用功能,連續泡上一個星期,就可以祛除臉上和身上的紅疹子。”高蘭婷說。
“結果呢?”邵興旺問。
“效果確實不錯,雖然臉上還有,但身上和手臂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像現在一樣光滑。”高蘭婷說。
“后來呢?”邵興旺問。
“后來,我們就在一起了。再后來他又和別人好了,和別人結婚了。我一氣之下,就答應了在縣醫院療養的那個男人,給他生了兒子。再后來,我就到北方來,認識了你。好了,過去傷心的事不說了,不說了。”高蘭婷抹了抹眼淚。
邵興旺沒有接她的話再往下說,倆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溫泉池里。
邵興旺猜想,高蘭婷也許和他擁有一樣的想法,那就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夜晚,放蕩一次。
但倆人都沒有明確提出這樣的要求。邵興旺感到有些累,他看高蘭婷好像也有些疲憊,于是再也沒有打開聊天的話匣子。
倆人靜靜地坐著,靜靜地仰面感受雪花落下的清涼,慢慢地讓泉水撫摸著自己的肌膚,讓熱量在自己全身的每一處血管,每一根毛孔里游蕩,直到午夜一點鐘,關閉溫泉區的輕柔的音樂聲響起,他們才回到了酒店。
“咚咚咚咚!”
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邵興旺從床上起來開門。
“睡不著?”邵興旺問。
“不知為什么,渾身特別困,大腦卻是異常清醒。”高蘭婷說。
“我也是,你知道為什么嗎?”邵興旺問。
“喝咖啡了唄!”高蘭婷走到床邊仰面平躺在床上說。
“知道就好!你我都喝不了那玩意兒,以后咱就喝點別的飲料。”邵興旺說。
“今晚,我想睡到你這里。”高蘭婷說。
邵興旺沒有接話,猶豫了一下,便關閉了床頭旁邊吊燈的開關。
……
又是一個欲罷不能的夜晚。倆人醒來后已經到了第二天吃中午飯的時候了。
早晨從中午開始。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