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紫陌青和孟秀山兩人在杭城五十里范圍查探完地下城附近環境后，慢悠悠進入了杭城。

杭城酒樓商肆林立，街上人流如織，雖然天還沒怎么黑，可四處已亮起各色燈籠火光，兩人改騎馬為牽馬，并肩同行于人群間。

“這個點，鐵匠鋪恐怕已經關門了，我們那兒正巧有幾把好劍，帶你去看看。”孟秀山一直記著她讓自己幫忙挑選新劍的話。

紫陌青卻笑笑，抬眸看他，“不急，先吃飯。”

這回，她不再像昨日初到小鎮時那般懨懨欲睡，反而比孟秀山更在意吃晚飯的問題。一路走去，她最后挑了個人多熱鬧的酒樓。小二很是積極，等兩人尋好位置栓好馬，他立即上前尋問兩人想吃什么，并貼心地告知兩人二樓還有雅座。

紫陌青望向孟秀山，示意他來點菜，隨后兀自上了樓，挑好位置等他。

孟秀山和小二一邊談論本酒樓的特色佳肴，一邊跟著紫陌青上樓坐定站定，當說起幾道遠近聞名的特色魚食后，孟秀山轉頭看向紫陌青，紫陌青唇角微彎，說：“你做主就好，這頓我請你。”

于是孟秀山思忖片刻后，點了一道特色魚湯。

紫陌青果真全程沒發表意見，無論他點了多少道菜，點的是什么菜，她就只靜靜地看著，聽著。

點完菜后，孟秀山盯著她看了會兒，說：“怎么今日與昨日有些不同？”

“一定得和昨日一樣么？”紫陌青好笑地反問道。

他笑笑，“那倒不是。”

“昨日確實困倦了，沒什么食欲，今日不同，我們晚上還要行動，而且，今天跟著我，也確實是讓你受累了，陌青感激不盡。”

正說著，小二抬上來一壺酒，紫陌青見了，隨手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替孟秀山斟滿一杯酒，繼續道：“來，敬你一杯。”

兩人既像多年不見的好友，又像剛認識的新朋友，豪放中帶點兒客氣，一切盡在酒中，孟秀山什么都沒說，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酒還不錯，只可惜今晚還有事，不能盡興飲歸，這樣吧，我也敬你一杯，祝我們此行順利。”

“好，順利。”

兩人彼此坦誠率性地又飲下一杯。

這間酒樓雖然人多，可上菜卻不慢，兩杯酒下肚，小菜花生還沒怎么吃，第一道菜已經呈上來了，是一盤烤豬蹄，豬蹄已被切成小塊狀，客人可自行用筷子夾食，聞之味道香濃。

“趁熱吃。”

兩人同時取筷進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各懷心思，或許是都有食不言寢不語的好習慣，又或者兩人奔波一天，都餓極了，尤其是自午后就沒怎么吃東西的紫陌青，隨著熱菜一盤接一盤地上桌，兩人都秉持著默默夾菜吃飯喝湯的習慣，時而望望酒樓外的燈火闌珊，時而聽聽二樓堂里的客人們說話，彼此對視一眼后又相互抿唇而笑。

“你們聽說了嗎？”

“聽說什么？”

旁邊幾桌食客一同望向窗邊那桌說話的人，紫陌青和孟秀山也不例外，同時抬起頭看了看他們，有些好奇。

窗邊那桌坐著的長須老者見大家都望著他，故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后饒有興味道：“唉，就是蘇河上的一艘客船哪，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我聽說，昨日蘇河下游洪漢碼頭出現了一艘怪船，那船上的艙板七零八落，到處破爛不堪，甲板上還有未干的血跡，就像經歷過一場惡戰，而那船上的船客們個個安好，財物也未曾丟失一件，可一問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那艘船上發生過什么，也解釋不清楚船上的情況，你們說這怪不怪？”

“莫非是那些船上的人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后沆瀣一氣，集體裝傻？”

“非也非也，那些船客中有官家的人，也有各地富商，既有老人婦孺，也有江湖劍客，可以說各行各業的人都有，發生這事兒之后啊，他們自己都一頭蒙，驚慌之下亂做一團，互相猜疑，據說還差點鬧了起來。”

“那就是他們一同經歷了某種奇遇，然后又同一時間失去了記憶？”

“是啊是啊，眼下就屬你這種說法最為流行，很多人都這樣覺得，可是卻沒法驗證啊！”

“這倒是，還真是怪事年年有，去年城外十里處的村莊有一個老頭病了，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時日無多之時，他卻在消失一天后生龍活虎地回到了村里，往后的日子還越來越年輕，據說連白頭發都全部變回了黑發，你們說神不神奇，大家都覺得他是得到了某種神藥，可那人卻死活不肯說出自己的經歷，只說是有神仙相助，可這神仙為什么偏偏就救他，不救他人呢？那個村里有個癆病鬼，也沒見神仙去救啊，咳著咳著就死了。”

“唉，這你就不懂了，俗話說得好，日行一善，日后見了閻王好說話，他既然有這機緣，那肯定就是他自己有過人之處的啦！”

“呵，這也不對，那好好的，神仙愿意救他就救他咯，為什么還要讓他變得越來越年輕？這說不通哪，各人生死有命，就算偶爾有變數，可這生老病死，不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嘛，世人都一樣，偏偏就他那么特殊？”

“所以要我說嘛，指不定就是被鬼附身了，周圍人應當好好提防才是，我聽說有那種專吸人陽氣的鬼，很厲害的。”

“沒錯沒錯，最近感覺這世上的鬼真是越來越多了，好幾回起夜，我都有見到那黑影在我們上空飄來飄去，來去無蹤的，真是嚇人哦！”

“欸，什么鬼不鬼，神不神的，我看就是有人在那裝神弄鬼，故弄玄虛！老子最見不慣這些，你們說那些神仙啊鬼怪啊什么的，既然那么厲害，有本事讓他們來老子面前亮亮相，老子準一刀給他劈成兩半，看他們還敢囂張不？”

“哎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小心為上啦。”

“嗯，沒錯！”二樓大堂里，幾桌一邊吃喝一邊聊天湊熱鬧的人同時點頭以示贊同。

偏偏那背刀的粗獷大漢就是不信這一套，還非得要和大家理論幾句，理論就算了，他還情不自禁地揮動著手臂，“你們太沒膽了，小心？小心什么，要是我，我就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鬼”字的話音還沒落，地上就傳來“砰”的一聲，小二剛端上來的湯碗摔在地上，碎了，滾燙的熱湯不僅灑了一地，還濺在了背刀大漢的手上、腿上，因為離得近，那湯將近半數灑進了他的褲腿里、鞋里。

剛還無比激昂的大漢哪里禁得住這番遭遇，他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受了屈辱，于是一把拽過低頭致歉的小二，惡狠狠地瞪著他，兇神惡煞道：“碼的，你眼睛瞎啦！”

被嚇懷的小二趕忙點頭哈腰認錯：“對不起，客官，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諒……”

“老子管你是不是故不故意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走進來，這么熱的湯灑在老子身上，我看你就是想死，先剁了你一雙手喂狗！”

那大漢一看就是惡鬼投胎的暴脾氣，說著就要拿出自己的大刀向小二砍去。

周圍眾人急呼：“大俠，息怒！”

可大漢壓根就不管眾人說什么，執意行兇，伴著小二驚恐的哭聲，刀起刀落，就在刀鋒即將接觸小二的手之時，一顆小小的石子突然出現，將大漢那把大刀的刀鋒打偏，緊接著孟秀山飛身踢刀，最后刀往上空轉了個圈，穩穩落在孟秀山手上。

紫陌青看著他的身影，淡淡一笑，雖慢了一步，但結果是好的就行，她還以為他不會出手，差點就要施展出當今世人眼里舉世無雙的瞬移輕功，以將人救下。

“你活膩……玉面山人？”

眾人視線焦點中心，畫風突變。

孟秀山接住劍后，在大漢面前雙手捧刀，將其彎腰遞回，并道：“正是在下，還請這位好漢放這小二一馬，不與他作計較。”

“玉面山人既已發話，我不再與他作計較便是。”大漢雙手作揖，然后同樣彎著腰，小心翼翼地接回自己的大刀。

旁邊眾人見此，都露出了無比驚訝的表情，尤其是那被嚇得跌倒在地的小二，看著孟秀山的眼神既有驚奇又有崇拜和感激。

紫陌青坐在原位，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意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