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另一個真相

又能和大林在一起執行任務了，遠山興沖沖換上便服，冒著風雪來到大林的住處，兩人決定先從山神廟開始查看。

敲開山神廟大門，只見看廟的老王頭愁容滿面，兀自在那里滿懷焦慮的反復叨念：“兩位班長，行行好，一定要把山神找回來。”

大林不住的安慰：“王叔你放心，神像一定能找回來。”

老王頭繼續念叨：“雪下的反常，山神發怒了，會遭大災！”

遠山圍著小廟轉了一圈：“神像失蹤了好多天，這些天有來打聽神像下落的，有來看熱鬧的，小廟里里外外都被人翻了好幾遍，現場早已經被破壞的不成樣子，我們上哪找去？”

大林道：“咱們得換一種思路，我仔細分析了一下那一天的情景，梁叔和小艾首先是聽到了廟外林子里面有動靜，出來查看沒有看到任何人，隨后他們離開山神廟，不到二十分鐘又重新返回來，此時神像已經不見了，你不覺得很蹊蹺么。”

遠山：“你是說，當時有可能神像并沒有被轉移走，而是被藏在某個角落里，后來才被轉走的。”

大林：“正是，你看這小廟周圍，樹木茂密，多是巨石山谷，藏人藏物都很方便，輕輕松松隱藏十幾個人很難被發現。”

遠山若有所思：“能把這么重的神像短時間弄走，很可能不止一個人！”

大林：“而且能夠迅速出沒于這片山林不被人發現，這個人肯定非常熟悉周圍的環境！所以我們現在要從附近熟悉環境的人開始排查，首先分析誰有盜竊神像的動機和機會。”

遠山似有所悟：“目前來看，當天晚上有機會接觸到神像的只有三個人：梁新、李小艾和老王頭！”

大林搖頭：“這三個人的動機呢？他們偷神像做什么？”

遠山眉頭擰了起來：“梁新？他都嚇成這個樣了，不可能是他干的。老王頭？他天天守著神像，偷來做什么。小艾？更不可能是她干的。到底會是誰呢？”

大林：“除了他們三個，鎮上還有誰有能力悄悄的把神像弄走不被人發覺呢？”

遠山忽然興奮起來：“甄懷仁！他熟悉環境、手底下有人有車，只有這個混蛋有本事偷走神像！林子你想，他既然能找到神像，肯定也能把神像轉移走藏起來，況且，最重要的是上一次他找到了神像在鎮子上聲望大振，連縣里來的部長都要給他面子。現在雖然辭職不干了，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為了東山再起，再搞一出‘請神像回山’呢。”

大林：“同樣的一出戲誰愿意看兩遍，甄懷仁不至于會用這么笨的方法重振聲望。不過你分析的很對，全鎮也只有他有能力把神像轉移走藏起來。不過他偷神像的動機到底是什么呢？”

遠山越說越興奮：“別管那么多了，咱們就順著這個線索查下去，肯定能把這頭老驢的尾巴揪出來。”

大林搖搖頭：“甄懷仁雖然不當鎮長，但在鎮上畢竟還很有勢力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被他發覺，我們現在不能貿然去調查他。”

遠山笑道：“我想到了一個人！可以幫我們問出線索。”

“誰？”

遠山得意的說道：“我的小弟，小混混，嘿嘿！”

梁新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一路上北風卷著冰粒不停地鉆進衣服，在他頭上、身上結成冰霜，但梁新渾身麻木，沒有一點感覺。

他把自己鎖在家里，一連三天沒有出門，陷入深深的絕望：“我該怎么辦？聽甄懷仁的，讓娟娟嫁給梁新？又要毀掉她下半輩子的幸福！死扛到底？那甄懷仁這個惡魔肯定會把事情公之于眾，我后半生就要在牢里度過，最可怕的是等了二十年的女兒剛剛團聚又要分別。老天，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梁新？”

正當梁新百般痛苦糾結，小艾推門進來了。她穿著大林剛剛給她買的紅色呢子大衣，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精神煥發，格外動人。

小艾似乎很生氣，白皙的臉蛋漲的紅撲撲的，一進門就氣呼呼道：“太過分了！那個姓甄的過來找我，又要我嫁給他兒子。我告訴他不可能，這個事情早都過去了。他就拿了一張二十年前的尋人啟事給我看，讓我回來問你，說你已經同意了。爸，他們這一家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梁新沒有回答，痛苦的埋下頭，身子劇烈的抖動著。

小艾嚇壞了，趕忙走過來撫著梁新的背，輕聲問道：“爸爸，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么？”

梁新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像是害怕失去一件寶貝，悲傷的說道：“娟娟，爸爸對不起你。”兩行熱淚不由得滾了下來。

小艾不明所以，只見梁新抬起頭來，目光停在了墻上那張二十年前的合影照上，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父親懷里抱著兩歲的女兒，妻子輕輕靠著丈夫的肩膀，三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

良久，梁新慢慢說道：“還是在二十年前，那時你剛剛丟了沒有幾個月，警察四處查訪都沒有結果，大家都以為你肯定不再人世了。我和你媽媽悲痛欲絕，度日如年。不久你媽媽就生病了，為了治好他我每天上山采藥，有一天傍晚，我正沿山路往回走，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微弱的哭聲，我循著聲音找過去，竟然看到懸崖的樹梢上掛著一個小孩！我趕快吊了根繩爬下去，慢慢的靠近那個小孩。我看到那是一個小女孩，和你年紀相仿，那小女孩留著短發，模樣很可愛，她脖子大概是被野獸咬傷了，不停的流著血，虛弱的哭著喊媽媽。我一看就明白，這孩子肯定被狼叼到了山里，又不小心從狼嘴里滾落下來，掛到了懸崖上，保住了一條小命。我就趕快伸手去拉她，女孩看到我救她，對著我笑了，我忽然間就想到了你！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針刺了一樣！那一刻我腦子里想了很多，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我把她救了他爸媽會不會訛我，說是我偷了他家的女兒？我救了她，她們父女團聚了，可是我的女兒呢？連死活都不知！我越想心里越矛盾，不由自主手竟然松了，女孩瞬間從懸崖跌落下去。”

聽到這里，小艾心里一緊：“那……后來呢？”

梁新：“我慢慢從爬上了懸崖，心里又后悔又害怕。回到家，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媽媽，她不停地埋怨我為什么沒有把小女孩救上來，心里又急又憤，每天唉聲嘆氣，說她弄丟了自己的女兒，我又害死了別人的女兒，造下了天大的冤孽。她無法原諒自己，更不能原諒我，不久病情加重，去世了。”

聽到這里，小艾已經淚流滿面。

梁新：“你媽媽去世之后，我更加害怕，每天擔心會有警察來抓我，晚上一個人不敢入睡。看著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我再也沒有勇氣繼續待下去，就收拾行囊，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晚上離開了鎮子。后來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小艾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她看著爸爸憔悴的神情，感覺他一下子老了許多：“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你知道么？”

“王妞妞——就是你看到的那張尋人啟事。娟娟，這件事情，我在心里埋藏了將近20年，本以為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沒想到……還是被姓甄的知道了。”

小艾：“可是甄懷仁，他怎么會知道這個事情呢？”

梁新繼續說道：“你還記得那一對銀手鐲么？其實那不是你帶過的手鐲，而是王妞妞的！這個小女孩的父母是西村的，她掉下山崖之后，他爸媽四處貼尋人啟事，我嚇得逃到了外地。后來，有人在山坡上找到了她染血的外衣，上面有野獸撕咬的痕跡，她爸媽以為她是被叼走狼吃掉了，終于不再四處找她，但是他們兩口因為傷心過度，也搬到外地生活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敢重新回到小鎮。我以為這件事情永遠過去了，沒想到二十年前甄懷仁正好在西村當村長，他知道王家丟女兒的事情，還把尋人啟事保存了下來，那尋人啟事上清楚寫著王妞妞失蹤的時候帶著一對銀手鐲，上面刻著她的生日——農歷二月十六。”

小艾問道：“你說過王妞妞掉到了懸崖下面，可后來手鐲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梁新繼續說道：“我離開鎮子之后，生活一直沒有著落，后來國家讓個人做生意了，我就憑自己掌握的一點中醫知識，販賣藥材為生，沒幾年竟然掙了不少錢。雖然手里有了錢，但一個人在外面的日子實在太孤獨，我越來越想念你和你媽媽，又想著你會回來找我，種種想法天天折磨著我，最后我終于決定，把生意交給別人打理，自己回到鎮上。我一個人爬到了妞妞跌落的懸崖下面，找到了妞妞的尸骨，取下了她戴的手鐲。我把妞妞埋到了門前的老槐樹下，用你穿過的衣服把手鐲包了起來，每到她的生日和忌日就到老槐樹下去祭拜。我想，既然娟娟沒有了，那我就把妞妞當自己的女兒，用我的后半生陪著她，讓她原諒我，為自己贖罪。

你知道么，這十多年我幾乎沒有離開過她，白天晚上守著她，沒事就到老槐樹下面，陪她說話，在我的心里，早已經把妞妞也當成了親生女兒。結果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我感覺，是我這十幾年的陪伴讓妞妞原諒了我，讓老天寬恕了我，所以把我的女兒娟娟又還給了我，我感覺自己的天忽然亮了！那天晚上我說自己去祭拜祖先，其實我是把妞妞的尸骨移走，埋了。我以為這件埋在心中二十年的事情終于過去了，可是萬萬沒想到，沒想到……”

小艾流著眼淚聽完梁新的敘述，呆呆的看著那張三人合影。本以為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可是現實再一次把對未來的憧憬擊的粉碎，她緊緊的握住父親的手，再次陷入深深的不安。

小艾心情沉重的離開梁新家，獨自一人走在風雪中的小鎮街道，漫天狂風裹著冰粒子，在空中飛舞，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生疼，小艾的紅色呢子大衣不一會兒就被蓋上了一層白色。

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沒過腳面，裹住小腿。小艾艱難的前行，內心再次陷入痛苦的抉擇——一邊是親生父親的被人要挾，一邊是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老天，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偏偏要這樣對我？

路過甄懷仁家樓下，小艾抬頭看了一眼，一雙憔悴的目光閃了一下，消失在風雪中。自從那場婚禮鬧劇之后，那個目光好長時間再也沒有出現過，雖然是一閃而過，但小艾能感受到那雙眼睛背后的溫暖，那是與甄懷仁的偽善截然不同的一種情感，憂傷、自責，又充滿了渴望。

小艾低下頭，一邊走一邊回想這一年來經歷的一切，回想父親這些年一個人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她再次抬起頭，做出了一個萬分艱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