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東西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黎清焰提了一口氣，把速度提得更快了一點。他這話雖聽起來有責備的意思，語氣卻也是掩不住的欣賞之意。

“剛才一時沒有想起來，”賀須晴老老實實地承認，“想起來的時候又發現風向不對，要是貿然用藥的話，估計現在躺下的就是我們兩個人了。那藥的劑量不小，應該還能撐上一段時間、不過一會兒要是下雨的話，空中藥粉被雨滴沖刷，很快就會失了藥效。”

她微微抬起頭，越過黎清焰的肩膀向他們身后看，他們身后并沒有什么動靜，巷子里沒有什么人追上來，看樣子全軍覆沒了？

“他們還有后招，不能放松警惕。”黎清焰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他腳下的速度始終沒有放慢：“剛才的巷子兩邊的屋頂上還有埋伏的人，你扔的藥粉也不能飄到那個地方，他們現在還沒有追上來的話，應該是在查看自己同伙的狀況吧。”

“是嗎？”賀須晴的心再次繃了起來，這些人到底下了多大的功夫啊！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過了這一段就有我設的暗哨，到那兒之后會有人聯系護衛的。”黎清焰接著說道。

照黎清焰的速度，能在被那群人追上之前趕到那里還是很有可能的吧……

“那些人——”

“唔——”

賀須晴剛開口，黎清焰忽然之間一聲悶哼打斷了她的話，與此同時，賀須晴只覺得黎清焰抱著她的左手忽然間松了力氣，她半截身子失了重心，連忙伸手緊緊地抱住黎清焰，黎清焰伸出右手想護住她，可事出突然，他左邊身子一個踉蹌，兩個人抱著雙雙跌倒，滾到了路邊。

天旋地轉終于停下來之后，賀須晴有些發懵的抬起頭，她正趴在黎清焰的身上，而黎清焰的臉色，蒼白的嚇人。

“你怎么了？”賀須晴連忙爬起來，黎清焰額上已經冒出了冷汗，緊皺著眉頭不出聲，表情看著極為痛苦。

“是什么地方受傷了？”賀須晴心中一緊，立刻著手檢查黎清焰身上，黎清焰揚起右手扣在自己左臂上，喉嚨深處溢出一聲痛苦的呻 吟，震得賀須晴手足無措。

“是手臂嗎？”她小心翼翼地按住他的左臂上方，他的衣袖摸起來潮濕黏膩，賀須晴忍著顫抖，仔細查看，一枚飛鏢在他的胳膊上露了半截，剩下的半截則深深地埋進了血肉。

“這——你忍著點……”賀須晴伸手想把那飛鏢拔出來，卻被黎清焰一把拽住。他狠狠地喘了兩口氣，才咬著牙說道：“別亂動，飛鏢上應該淬了毒……”

“淬了毒？！”賀須晴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話音中都帶著顫抖。

黎清焰隱忍著緊抿嘴唇，他能清楚的感覺到百蟻蝕骨的痛苦從左臂蔓延到四肢百骸，就算是他也幾乎承受不住。伴隨著痛意的還有酸軟無力的感覺，他左手甚至已經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這是什么時候中的毒！”賀須晴緊張地問道，她剛才明明沒有看見黎清焰有受傷的跡象，就連他們剛才沖出來的時候，黎清焰還是腳步沉穩，精神也沒有什么不妥。

黎清焰沒有作答，方才賀須晴撒藥的時候，他曾伸手護了一下，飛鏢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刺中他的。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這飛鏢上居然還有毒。這樣想來，怕是剛才他們的武器上都淬了毒，他心中不禁一陣驚顫。

怎么辦……賀須晴看看身后，他們要是再這么耽誤下去的話，那些人肯定會追上來，但是她身上沒有帶一點能解毒的東西，況且這毒來勢兇猛，她也不可能立刻弄清楚是什么種類——

“把……把我右邊腳踝處的，匕首拔出來……”黎清焰深吸一口氣，費力說道。賀須晴立刻彎下身子，在他所說的地方摸索了片刻，果真找到了一柄鋒利小巧的匕首。

賀須晴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還是把匕首遞到了他的手里。黎清焰顫巍巍地握緊匕首，送到他左臂的傷口處，匕首向下一咬牙刺了下去。

“你干什么！”賀須晴大吃一驚，立刻扣住了他右手手腕，阻止了他這類似于自殘的動作。

“我不能……動，”黎清焰極力壓低的聲音帶著壓抑：“這毒隨血液擴散，我越是動作，擴散的就越快……所以……所以……”

“你別說話了！”賀須晴頭一次見黎清焰如此虛弱的模樣，簡直心急如焚。

“你幫我……”黎清焰再次深吸一口氣，盯著她的眼睛擠出這句話。

賀須晴一下就明白了黎清焰是什么意思。

這毒擴散速度極快，而且還如此兇險，黎清焰待得時間越長，就越危險。而他們兩個現在的命運，是緊緊連在一起的。黎清焰逃不掉的話，她也不可能逃得掉。

“那你忍著……我會盡快的。”賀須晴咬咬牙，從黎清焰的手中接過匕首。現在情急之下，也沒有其他的能緩解的措施了。要防止毒素擴散，這是最直接的方法——

毫無疑問也是讓人最難以忍受的方法。

她把黎清焰左臂的袖子削下來，猙獰的傷口隨之盡顯眼底。她抬眼看了看黎清焰隱忍的神色，一狠心順著飛鏢刺進去的方向把匕首埋了進去，刀尖在血肉里輕轉，將那枚飛鏢連著周圍的血肉一并剜了出來。

她處理的十分利索，這邊飛鏢剛“叮”的一聲落地，她立即放下匕首從自己衣角撕下來一束布條，擰成繩狀捆在左臂傷口上方，緊緊勒緊以便止血，隨后又簡單的包扎了一下傷口。

在這期間她一直沒有敢看黎清焰。先不說這毒藥對人的折磨有多厲害，光是這生生剜肉的痛苦有幾個人能承受的了？她只能感受到黎清焰身體的顫抖，還有極力壓抑著的吸氣聲，他甚至都沒有悶哼一聲。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處理好手上的包扎，賀須晴猶豫著看向黎清焰，卻意外地發現黎清焰竟然在無聲的笑。

“你動手比我，比我自己動手強多了……”黎清焰的笑與他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如此違和，可他嘴角還是上揚著的：“扶我起來……”

“你能行嗎？”賀須晴伸手托住他受傷的手臂，流出來的血漸漸變少，雖然這血算是止住了，但是一部分毒還在他身體里蔓延。

“光是剛才那陣疼都能把我疼醒了。”黎清焰額上冒著冷汗，話中竟然還難得的帶著輕松。他在賀須晴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雖然腳下還是有些發飄，連看東西都覺得恍恍惚惚的，但是至少還是能站得起來。

越來越陰沉的天空雷聲漸強，黎清焰抬頭看了看天，又斜瞟了一眼身后，細微的動靜夾在風聲與雷聲之間，還是被他辨認了出來。

“快走，那些人已經開始往這邊追了。”黎清焰的右手握住了掛在腰間的劍，這劍還是從刺客的手上搶來的，雖然誰也不能保證上面有沒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但是足以用來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