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隨從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立刻有些不安：“稟……稟主子，只是一時有些眩暈，并沒有什么大礙。”

眩暈？雖說過高的地方會讓人產生眩暈氣短的感覺，但這白隘山還不至于讓人有如此明顯的反應吧……尤其是黎清焰身邊的人，比這更惡劣的環境都經歷過，更不至于在這里失態。

迎著黎清焰探詢的目光，那侍從更加緊張，正想開口解釋些什么，沒料到腳下又是一軟，這次更加嚴重，直接撲在了云黎身上。

云黎大吃一驚，立刻將他扶穩。那隨從臉色發白，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神情漸漸恍惚起來。

“把他放倒。”北南蝶立刻上前，小心地掀起了這人的眼皮檢查一下，又摸了摸他的脈，半晌皺起了眉頭：“昨天給你們的茶水，有幾個人喝了？”

尚有一絲清醒神志的隨從有些虛弱的開口：“屬下……屬下昨日當值，沒有來得及喝。”

北南蝶臉色變了變，往周邊看了看，四處一片寂靜，空氣中那種暖香的味道好像漸漸濃了一些。

“散開，別圍在他的身邊。”北南蝶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衣袖蓋在他的鼻子上，確保他吸入了足夠的藥香味，才拿開袖子，可他并沒有立刻恢復清醒，眼中的迷茫神情一如既往。

北南蝶從隨行的包裹里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氣味濃烈的藥丸，塞到他的嘴中，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清醒過來。

黎清焰早已到了她的身邊，見那隨從慢慢恢復，并沒有松口氣，反而更加緊張了。

“已經開始了？”他沒頭沒腦的問向北南蝶。

北南蝶點了點頭，道：“恐怕是。”

“還有誰昨日沒有喝茶水？”北南蝶揚聲朝眾人問了一句，沒有人應聲。她剛想松口氣，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我。”

北南蝶沒有回頭，裝作什么都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道：“再往上可能就有迷瘴之類的了，大家要小心。昨天給你們喝的茶水里面加了解毒丹，暫時可保證抵御一些毒氣。但這山上不知道還會出現什么東西，大家務必小心，要是有什么不適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其他侍從齊齊答道。

等那眩暈的侍從完全緩過來的時間里，北南蝶仔仔細細的搜尋了他們停腳的地方，想找出些端倪。

這里原本就是室外環境，常年山風不斷，按說不應該會有什么迷瘴之類的。他們服了藥察覺不出來異樣，但那隨從的反應完全是中了什么藥物的樣子。

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這附近有什么天然的藥引子，能源源不斷的生成這種迷瘴，經久不衰。

她蹲在地上細細觀察那些地衣的時候，程無澈雪白的不染一塵的靴子出現在她的面前：“我昨天也沒有喝你的茶。”

北南蝶動作頓了頓，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你用不著。”

“為什么？”程無澈一本正經的問道。

“你這不是好端端的嗎？”北南蝶道。

“現在好端端不代表以后也好端端。你不是說了嗎，這山上摸不準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吃了解毒丹的還有可能再次中毒呢，要是我中毒了，那不就不好了嗎？”

“有什么不好的。”黎清焰強硬地站在北南蝶身邊，目光沉沉的看著程無澈：“你既然有本事跟上來，難道沒有本事好端端的自己走下去？”

程無澈不氣不惱，好整以暇道：“黎掌門說的對，我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本事有過什么懷疑，但我也從來不拒絕二次保障。南蝶，你說呢。”

北南蝶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袖中扔出一顆藥，程無澈在黎清焰陰沉的目光中揚手接住，嘴角勾起一抹笑：“南蝶果然還是貼心。”

黎清焰有一瞬間握緊了拳頭，費了很大力氣才忍住沒有向前走一步搶回那顆藥丸。

程無澈似是故意拿在手上端詳了片刻，當著黎清焰的面吞了下去，輕飄飄的問：“這藥效能持續多長時間？”

“十二個時辰。”北南蝶一邊干脆的答著，一邊從程無澈身邊移開，繼續彎下身子查看那些有些可疑的地衣。

程無澈點點頭，滿口的藥香讓他嘴邊笑意更深，他緊跟了兩步在北南蝶身后，又問道：“藥效怎樣？”

“非常強勁。”北南蝶繼續搜尋巖層上的地衣，道：“所以還請你小心一些，不要隨意亂動，以免藥效發作得更快。”

裹著一身陰沉的黎清焰聽了這話，嘴邊扯出一抹冷笑，放松了渾身的戒備靠在一邊的石壁上。

“這么說來，”程無澈彬彬有禮的發問，“你給我吃的不是解毒丹了？”

“我從沒有說過是解毒丹。”北南蝶頭也不抬。

程無澈稍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小小的動作做得極為誘惑：“嘗起來也不像是砒霜、鶴頂紅之類的。”他神情不變、笑意不減：“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就好。南蝶你制藥的手藝很不錯，這藥的味道一點也不讓人討厭。”

北南蝶手下的動作再次頓了頓，程無澈的話終于成功地讓她額角的青筋跳了兩跳。她直起身子看向程無澈，面無表情道：“承蒙夸獎，你要是還想要的話，我這里多得是。”

“想要。為什么不要？”程無澈笑瞇瞇道。

北南蝶終于忍無可忍，大步走到另一邊，遠離程無澈。

程無澈的目光還定在她身上，但好在他沒有鍥而不舍的再跟上來。

北南蝶呼了一口氣，把程無澈的干擾排除在外，拿出匕首剜下一小塊地衣，觀察良久終于得出了結論。

果然是有天然的藥引子在。這地衣看起來灰突突的一片堅硬，里面間雜著長了四五種植物。

而且并不像是天然生成的，應該是有人在這兒撒了種子、或是能引發變異的引子，多年長成，直至今日。

在這樣的荒涼的地方培養出這樣的東西，北南蝶自問，自己沒有這樣的耐心和功力。

她也幾乎瞬間肯定，這白隘山上肯定有更加有價值的東西。就算上面不是鬼醫的藏書之地，也一定有一位隱士高人再此有過什么行動。

黎清焰注意到北南蝶的神情變化，過來詢問了兩句，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之后也不由得更加警惕。

北南蝶將地衣扔下，細細的擦拭了一遍手指。隨從已經緩了過來，他們沒有再多耽擱，繼續向上登——一樣的步速，卻是不一樣的心情，這次他們更加謹慎小心。

唯一不變的還是程無澈，方才那枚服下去的不明藥丸似乎對他不起一點作用，他仍云淡風輕的走在這群人的身后，沒有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一點擔憂的神色。

北南蝶神色復雜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迎上他安安穩穩滿含笑意的眼神之后，又抿緊了嘴回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