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焰半晌沒有說話，周身的冷厲幾乎實質化，也明白了北南蝶方才眸子中出現的怒火并不是針對自己——

他大步走到北南蝶面前，眸色沉沉，北南蝶已經勉強穩住了情緒，說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只是——”

她話還沒有說完，身上驟然一涼，黎清焰一手將她的被子扯了下來，她渾身一個激靈，條件反射的拍開他的手：“你做什么？”

黎清焰在她身上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除了頭發微微有些散亂之外，并沒有見到其他什么受傷或是異樣的地方，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抱歉。”

北南蝶被他帶著粗糙質感的目光磨得心中不適，索性推開他站了起來，走到衣架前把外衣披上，將那股凌亂的感覺壓下去，道：“只是大早上起來被嚇了一跳，并沒有其他事情?！?

黎清焰昨天已經說了會加強戒備，但程無澈還是輕輕松松的進來了。不光進來了，還是光明正大用和昨天一樣的方式進來的——這簡直是在打黎清焰的臉。

黎清焰心中驀然涌起了一股想殺人的沖動。

“你找我有什么事？”北南蝶轉移話題道。

黎清焰定了定神，聲音中還是能聽到顯而易見的陰沉：“沒有什么事情了?！?

“陳青他們現在如何？”北南蝶疑惑道。

黎清焰握了握拳頭，沉默了好一陣才道：“原先打算跟你說這個。陳青他們今天一早動身離開了，離開之前見到了云黎，不過他好像已經不記得云黎了?！?

原先黎清焰還驚訝究竟是為什么，還派了人前去跟著他們，看有沒有什么異常，但現在想想，答案不也只有一個嗎。

程無澈昨天晚上就已經說過，陳青他們的事情他會處理好，就當做是賠禮。

當時黎清焰還好奇他口中的賠禮究竟是什么意思，現在沒有什么疑惑了。

北南蝶也明白了方才程無澈說的，沒有什么麻煩了。

“他有什么異樣嗎？比如精神上之類的?！北蹦系櫫税櫭碱^問道。

讓人短時間內忘記一天前才發生過的事情，還不影響他的神志——北南蝶想了想，要是借助藥物的力量，那也必定不是什么好得到的東西。

“程無澈今天過來也說了這件事情。”北南蝶道，“他說會在上山的路上等我們?！?

北南蝶不用說黎清焰也能猜得出來，程無澈的原話絕對不是等“他們”，而僅指北南蝶一個人。

他們猜不透程無澈的目的，但是程無澈處處又表現的得極為明顯。

他的目的只有北南蝶。他的針對性強的讓人無法忽視。

這也正是最讓黎清焰不爽的地方。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北南蝶問道。

“越早越好。”黎清焰道。

他們原先以為陳青的事情還要再耽誤一陣子，既然程無澈已經幫他們解決了麻煩，他們也就沒有什么停留的理由了。

是以，這天尚未到中午，他們就已經收拾好相應的東西，重新出發了。

車馬之類的東西不能上山，黎清焰他們便走到山腳，留下了一個隨從將車馬趕回客棧，靜待他們的消息。

白隘山與北南蝶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白隘山既然也算得上是一座雪山，據說還是地勢險峻、懸崖層出的山，北南蝶心中總有些威嚴不可侵犯的固有印象。可真的到山腳下的時候，她才發現山腳下還有綠色植物在生長。

甚至還有幾朵淡黃色的野花，在她腳邊靜靜的開著。

往上綠色漸漸變淡，變成灰色、灰白色、再到山尖的白色。層層遞進，白色中間或有幾點褐色，那是山石原本的顏色。

黎清焰抖開寬厚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道：“走吧。”

登山的過程并不愉快。山勢越往上越陡峭，前半段還有些隱約的小路可以走，后半段的石階已經完全被青苔掩蓋，濕滑無比，每走一步都有滑下去的風險，也確實可見這山上已經多年沒有人涉足了。

白隘山并不是一座單獨的山，而是連綿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周邊的山尖沒有積雪，只是一片灰褐色，呈半環狀攏在白隘山周圍。

北南蝶他們正午時分到達山腳下，登至半山腰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天色有些暗沉，太陽也不是很明顯，眼前的道路越來越模糊，黎清焰只好吩咐停了下來，尋了一處避風的山穴，先行安扎帳棚。

近處已經沒有多少綠色了，北南蝶現在他們停腳的周圍轉了一圈，找到了些許草藥，也不是什么珍稀品種，但這山上的環境確實很適合藥草的生長。山間靈芝雪蓮之類的想來也不缺乏，只是在海拔更高的地方。

黎清焰拿出干糧生火烤熱，遞到北南蝶面前，北南蝶接下，卻沒有什么心情吃。

這一天的時間他們都在趕路，身體上的疲累暫且不算，她的神經也整整繃了一天。

程無澈的話還在耳邊環繞，她一直擔心程無澈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可整整一天，都沒有什么動靜。

越往上行路越難，他們停腳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為開鑿的道路痕跡。要是程無澈趁此機會有些什么動作，對他們極為不利。

“沒事，我會守著的?！崩枨逖婵闯鏊闹兴?，輕聲說道。

北南蝶默默咬下一口干糧，道：“聽那店小二的說法，這山上應該有人設過迷瘴。雖說已經有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山上的迷瘴有可能早就消散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服用些藥物吧?！?

黎清焰點了點頭，又召云黎吩咐了些夜間輪守的事情。天色越來越暗，山風也慢慢變大。黎清焰將升起的火堆全數滅掉，輕輕推了北南蝶一把：“進帳休息吧?！?

這一片小小的平地上只搭了兩個帳棚，一大一小。北南蝶走進了小的一個，黎清焰在四周檢查了一下，將帳腳的木棍緊了緊，山風吹的帳頂呼呼作響，帳中卻感受不到一絲漏風。

北南蝶稍稍舒了一口氣，帳中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氈被，裹上大氅也還勉強能睡，她剛彎著腰坐下，黎清焰高大的身影隨即擠了進來，帶來一陣呼嘯的風，隨后又被他牢牢地擋在帳外。

帳中原本的空間還算是寬敞，黎清焰一進來明顯有些擁擠，北南蝶往一邊側了側，打了個寒顫疑惑問道：“怎么？”

黎清焰席地坐了下來，幫北南蝶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道：“沒事，睡吧?！?

北南蝶微微有些發愣。

“我坐一會兒，放心吧，云黎他們會輪流在外守著的?！崩枨逖孑p聲道。

云黎他們在外守著，他自然是在里面守著的那個了。意識到這一點的北南蝶頓了頓，在黎清焰投來疑惑目光的時候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披著大氅躺下了。

雖說是鋪了氈被，地上還是有些硬硬的硌人。北南蝶裹著大氅左右滾了一下，將身下壓得緊緊實實。剛說服自己閉上眼睛，黎清焰忽而朝她這邊伸過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