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一直等著賀須晴開口說她接下來的計劃，但是賀須晴好像完全忘了自己身處什么狀況一樣，只是一味的坐著發呆，甚至一直坐到了天色將晚的時候。

賀須晴不讓白岐靠近，白岐也就只是遠遠地看著她。他心中一種莫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賀須晴身上像是忽然背上了什么沉重的擔子，她目光無神，身上卻總有一種巨大的陰冷與悲涼感，讓人難以接近、難以捉摸。

眼看著天色又要暗下來，原本就沒有多少耐心的白岐蠢蠢欲動地醞釀了半晌，還是問出了聲：“丫頭，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賀須晴終于斂了斂目光，微微轉頭看向他，白岐受了鼓舞，往她身前湊了兩步，說道：“我闖出來之前柳參那小子幫過我們，不過我們沒說在哪里碰面。你要是愿意的話，我出去看看，黎清焰那小子現在肯定在想著讓我們趕緊回去呢。”

“他現在在這？”賀須晴眉頭微微一動，白岐有些把握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應該不在吧……我帶著你出來的時候，身后原本還有人跟著，不過我甩掉之后就再也沒有見到其他人的影子了——”白岐話說到一半，忽然像是反應過來一樣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驚疑地說：“那些人，是不是黎清焰那小子的人？哎呀呀，我……我把他們甩掉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追悔莫及道：“我還正說為啥黎清焰這小子這么長時間都沒有一點動靜呢，我找的這地方是不是太不好找了？”

他原地轉了兩圈，垂頭喪氣地說：“看樣子我還是要出去一趟找找他們了——要是黎清焰以為我私自逃出來了……唉……”

他接連嘆了好幾聲氣，咕咕噥噥的抱怨一會兒，才對賀須晴說道：“那你現在這里等等，我出去做個記號——”

“你等等，”賀須晴忽然叫住了白岐，“我不想回去。”

“什么？”白岐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不安的重問了一句。

“我不想讓黎清焰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賀須晴神情冷漠，眼神中的陰冷讓白岐舌頭忍不住打了結：“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說……”

磕磕巴巴表現不出自己的意思，白岐索性閉了嘴，用疑惑的目光盯著賀須晴。

“黎清焰”這三個字從賀須晴嘴中說出來的時候，白岐總覺得她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他也曾想過賀須晴要是不愿意回去怎么辦，不過這是他心中最糟的一個打算了。要是他沒有把賀須晴帶回黎清焰身邊，黎清焰指不定會發什么瘋，但是要他強迫賀須晴跟他回去，他好像也做不到……

“丫頭，你……你究竟是怎么了？”白岐越發覺得賀須晴的狀態有些不對。賀須晴從來不是什么優柔寡斷的人，她身上的陰冷之氣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過。

“我需要你幫我個忙，幫我找些東西來。”賀須晴面無表情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或者，”白岐盯著賀須晴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賀須晴眼睫顫了顫，與白岐的目光對上，白岐雖然心中有些驚疑，但更多的還是好奇。他以前隱約得知賀須晴的身份好像有些文章，他也知道她在記憶方面有些損傷，但是她的身份具體是什么，黎清焰沒有告訴他，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去打聽。

“你都知道些什么？”賀須晴的目光忽然像是釘子一樣銳利，白岐被這目光狠狠地扎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什么……黎清焰也沒告訴過我什么……”

賀須晴盯了他一會兒，就在白岐覺得自己快要出一身冷汗的時候，賀須晴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道：“我需要一些東西，你能不能幫我帶回來？”

“什么……”白岐還沒有從賀須晴一瞬間展現的陰冷氣場中回過神來，能夠回答純粹是憑借自己的本能反應。

“易容用的東西。”

“好……”他下意識的答應下來，隨后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你要什么？易容用的東西？你……你想離開？”

賀須晴沒有點頭也沒搖頭，白岐卻連忙勸道：“那個……黎清焰那小子氣到你了我知道……但是現在當務之急不是趕緊躲開啊……他現在也一定在找我們，你就算是躲也不一定能躲得過……”

“我想要那些東西，報酬是《古金方》上半卷。”賀須晴打斷了白岐的碎碎念，聲音平淡的說道。

白岐猛地止住了話頭，瞪大了眼睛問：“《古金方》？”

“一字不落。”賀須晴補充道。

“是……是那本傳世孤本？”白岐急切的求證到。

“已經不是了，”賀須晴淡淡道，“我看過之后用它墊桌腿了，這會兒估計已經被當成廢紙燒了。”

“什么？！”白岐的聲音猛地提高，原地轉了幾圈之后才憤憤的跺跺腳，確認道：“真燒了？沒了？”

“有。”賀須晴看了他一眼，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在這里。”

“那——”白岐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那下半卷？”

“只是上半卷就已經夠你忙活一段時間的了。”賀須晴微微瞇起眼睛。

“你要是真能……”白岐說一半又及時止住話頭，像是清醒過來一樣后退兩步，連連擺手道：“丫頭，你知道的，我不能從黎清焰身邊逃開——”

“我也沒有讓你違背諾言啊。我只不過是想要點能易容的東西，用這些東西換古金方，應該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吧。”賀須晴臉上沒有出現絲毫不耐，環抱起雙臂打量的看著白岐眼中的猶疑。

“那你易容之后，想去什么地方？”白岐試探著問道。

“我不會離開青城的。”賀須晴眼中不知為何帶上了些深沉，但是神色卻是十足的認真。

白岐想了想，挑著眉頭問了一句：“我能跟在你的身邊嗎？”

“隨便你。”賀須晴立刻答道。

要是這樣的話……白岐的心中暗暗打算著，要是他獨自一人回到黎清焰那里的話，黎清焰絕對不會對他有什么好臉色的，還不如跟在賀須晴的身邊，就算以后黎清焰問起來，他也能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了……

況且，待在賀須晴的身邊確實要比待在黎清焰的身邊好了無數倍。

這樣一想，白岐原本就動搖的心更加偏向了賀須晴這邊，他面上不動神色，一雙眼睛卻滴溜溜地轉：“你只要些易容的東西，不會再做其他什么事情？”

“會。”賀須晴毫不隱瞞自己的計劃，“但我說了，我不會離開青城。你要是能幫我做接下來的事情，我會找個時間把下半卷一起給你。”

“什么事情？”白岐立即問道。

“暫時把我的行蹤對黎清焰保密，不要對任何人說我的事情——還有，幫我要去陳初陽那里。”賀須晴將自己的打算明明白白的告訴了白岐。

“陳初陽？你找那小子干什么？”白岐皺起眉頭問道。

“躲黎清焰，我不想見他，能幫我做到的除了陳初陽還有誰？”賀須晴答道。

白岐臉上的表情變了變，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丫頭，你就那么討厭黎清焰？”

賀須晴淡淡地往他臉上掃了一眼，白岐立刻閉了嘴，重新打起心中的小算盤。

“你要是不同意的話，也就算了。帶我回去也可以，不過以后我們還能不能見面——”

“別別別，”白岐連忙制止賀須晴接下來的話，要是讓他重新回到遇到賀須晴之前的日子，他肯定接受不了。

“就按照你說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事后一定要把古金方全部寫給我——”白岐再次確認道。

“古金方在我這里也不算是什么稀罕東西，你要是愿意的話，以后還能得到更好的。”賀須晴淡然的口氣卻讓白岐的心臟忍不住狂跳了兩下，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更好的？”

賀須晴的目光清清楚楚的表現出了“只要你聽話”這五個大字。

“好！”白岐再也沒有什么猶豫的，當即答應了下來。

賀須晴轉過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再次向青蔥環繞的群山望去，臉上不知為何并沒有出現輕松之意，反而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