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麗景樓里,侵門踏戶
- 皇朝怪物傳
- 龍藏生
- 4285字
- 2021-01-13 22:18:09
這一日晚上,楊愈帶著一份章程前往麗景樓。
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只是找那些女股東們簽個字就完事了,卻沒想到今夜會是一個火花四射的夜晚。
他走到麗景樓門口,就看到門口迎接的媽媽臉上隱有焦急之色。這位迎接他的媽媽姓陳,是煙蘿身邊的親隨,他上次來麗景樓已經認識了。
楊愈在蘇州這段時間已經知道,那些私營青樓的媽媽就是老板,也是老鴇,唯有這個麗景樓里的媽媽是特例,用后世的話說,乃是前臺兼經紀人的角色。
麗景樓是官設青樓,隸屬于京城教坊司,名義上的老板是麗景樓都管,這都管又是府衙的司禮參軍,名叫雷彥,實質上的話事人其實是煙蘿掌儀,煙蘿的副手乃是夢蝶掌范,除此之外,下面還有碧云色頭,月華部頭。樓里除了十幾個藝伎外,還有二三十個婢女。
這麗景樓除了守門的五六個護衛是男子外,里邊全是女子。只因那些人家要賣人,也大多只會賣女子,不會賣男丁,所以男樂師本來就少,要有也都是在京城教坊司里,如果能在京城教坊司里嶄露頭角,外放為官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教坊一系的男樂師大多都不會到地方上來打混。
即便麗景樓里陰盛陽衰,那也沒什么人敢在麗景樓里用強耍無賴,就是因為麗景樓的官方背景,以及背臨府衙的地理位置。
當然,若真有高官顯貴看上了樓里的姑娘,他們要是撕下臉來強逼,這些女子能硬抗的能力也會少得可憐,只是讀書人都要臉面,他們來麗景樓便是為了顯露風雅,不太可能作出牛嚼牡丹的事情,更何況漂亮的女子在私營青樓里有的是,犯不著做出被人恥笑的那等行徑。
話雖如此說,但事情總有例外。楊愈早就聽人說起過麗景樓的一件慘事。就在前幾年,平江軍里有一個步軍副都指揮使名叫石正元,他看上了麗景樓里一個名叫青云的女子,酒醉之下對那青云用強,事后又硬是要納青云為妾。他第二日去司禮參軍那交了兩千貫贖身錢,便抬著花轎前往麗景樓?;ㄞI剛到門口,那青云就從高樓上跳下,當即殞命在了花轎前邊。這位石正元出了這件事,被降職二等,如今又已升遷回了副都指揮使了。
因此,楊愈看見這位陳媽媽臉上的神色,便覺得有些異常:“陳媽媽,怎么了?樓里出什么事了?”
陳媽媽苦笑一聲:“今夜有人醉酒喧嘩,掌儀姑娘正在……唉,今日怕是談不了正事了,楊公子要不改日再來?”
楊愈聞言,停下腳步,皺起眉峰:“有人鬧事?這種事情常見嗎?”
“唉,出了青云那件事后,樓里這幾年倒是平安無事,只是,今日……”,陳媽媽說著瞥了一眼楊愈,搖了搖頭住嘴不說了。
楊愈轉身面對著陳媽媽,沉聲說道:“今日如何?為了何事?”
陳媽媽皺眉不語,楊愈不耐煩的“哼”了一聲,便要走進樓去,那陳媽媽扯住楊愈手臂,急聲叫道:“楊公子,煙蘿姑娘吩咐妾身在這里守著,便是為了不讓楊公子進去,楊公子,你……你……還是別進去了,早些回家是好?!?
“這是怎么回事?”楊愈納悶說道,又見陳媽媽囁嚅不語,便沉下臉來,提高聲音,“到底怎么回事?”
陳媽媽見楊愈臉色不渝,這才開口:“楊公子,煙蘿掌儀是為了公子好,今晚有司戶參軍和酒行的幾位東家來到樓里,要煙蘿掌儀說出白酒的制法,煙蘿掌儀如何會知曉白酒的制法?因此,因此……”
楊愈一聽這話,緊皺的眉頭反倒舒開了,這種情況他早有預見,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情:“司戶參軍?他怎么和酒行的人混在一起?”
司戶參軍是正七品官,和縣令同級,掌管一地州府的戶籍、田產、農耕、民事訴訟和府倉諸事,這些府衙官職的信息,他早就打聽清楚了。
還有那酒行,這可不是酒莊的名稱,而是酒業行會,屬于同業公會的一種。除了酒行,還有茶行,布行,絲行等等。這行會有行首,行首一般是行業內最大的商家當任。這些行會的組成目的就是為了同氣連枝的壟斷市場,也是為了避免行業內的惡性競爭。這些信息,楊愈在打算經商之時就已經打聽明白了。
陳媽媽靠近身邊,低聲道:“司戶參軍名叫曹正民,他家便是開有酒莊,他岳丈家又是蘇州大糧商,酒行的那些東家多半都跟他岳丈家買糧制酒?!?
“原來如此,怪不得”,楊愈輕笑幾聲,“呵呵,曹正民,曹正民,他岳丈叫什么名?”
“叫孟英,乃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糧商。”
“嗯,我明白了,真是珠聯璧合的好姻緣啊,哈哈。”
楊愈笑了幾聲,大踏步往前行去。
那陳媽媽又要阻止,抓住他的手臂叫道:“公子,煙蘿姑娘怕你吃虧,這才讓妾身守住你,公子怎能枉費了姑娘一片心意?”
楊愈甩脫被拉住的手臂,朗聲道:“煙蘿掌儀愛護我,我怎能讓她去為我擋刀槍?”
說著,他加快腳步,進了門廳也不停留,一個轉身便從麗景樓樓下一側的后門進了樓中。
“煙蘿掌儀,煙蘿掌儀,楊愈有事與你商量?!睏钣邕M樓內,便大喊出聲。
二樓有兩個房門打開,夢蝶和月華從中出來,兩人走到樓臺欄桿邊看到楊愈,都著急的對他揮手,示意他快出去。
楊愈見到兩人,大笑道:“哈哈,兩位姐姐,不知煙蘿掌儀現在何處?”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那兩個房中傳出聲音:
“夢蝶姑娘,你怎的出去?”
“月華,月華,你出去作甚?”
夢蝶轉身笑道:“請李員外稍等片刻,妾身去去就來?!?
月華也屈膝行禮:“趙員外請稍坐,妾身等下就來。”
兩人說完,都走到正對大門的樓梯口上。
楊愈見狀,幾步跨過大廳,踩著樓梯疾步上去。他故意用力,將樓梯踩得“咚咚”連響。
夢蝶拉住上樓的楊愈,附耳道:“弟弟,你今晚不該來,明日你再來?!?
月華也低聲道:“是啊,有人要謀求咱們那白酒的制法,你這不是撞入虎口嗎?”
楊愈道:“兩位姐姐不要擔心,楊愈雖然只是一介書生,嗯,連書生也只是勉強夠格,但也不至于讓你們替我遮風擋雨。煙蘿姐姐在哪里?”
夢蝶愣愣怔怔的看了他一會,嘆了口氣,對著走廊盡頭的一個大房間努了努嘴。
那大房間門口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灰衣大漢,這大漢早就聽見了楊愈的聲音,正扭頭看來,雙目之中眼神陰冷。
楊愈迎著那大漢的眼神,“砰砰”連聲的踩著樓板,向著走廊盡頭大步走去。
月華對那跟著上樓的陳媽媽急聲道:“陳媽媽,你快去水家請水都巡來,要是水都巡不在,你就去府衙找蘇知府?!?
夢蝶低聲道:“我們是什么身份,這大晚上的,如何能見到蘇知府?這樣,陳媽媽,你去水家,請他家門口的校尉前去府衙,就說有緊急公務要面見知府大人?!?
陳媽媽點點頭,轉身下樓。
夢蝶和月華剛交代完陳媽媽,便聽見走廊盡頭出了動靜,趕忙轉頭去看。
楊愈走到走廊盡頭的大房間門口,就要推門進去,那灰衣大漢橫臂阻攔,楊愈反手就是一掌,“啪”的一聲,重重打在那人臉上,怒斥道:“混賬東西,你家主人等的就是我。”說完,腳上一踢,將緊閉的房門用力踢開。
那大漢沒料到楊愈一言不發就是一掌,被打得往一邊踉蹌了兩步,他暴喝一聲,躥起身形,就往門內的楊愈后頸抓去。
楊愈早有防備,他剛剛進門,還沒仔細看清房內狀況,便即轉身,順勢用力蹬出一腳,這一腳正好踹在閃到門口的那大漢胸腹之上,將對方踹得撞進了對面的房間。對面房門被撞開,立即響起了一聲嬌呼,卻是玉相思正坐在里邊為著一位老者撫琴。
楊愈見到玉相思驚得花容失色,立即對她施了一禮:“相思妹妹,對不住,驚擾你了。”
“大膽!”一個暴雷般的聲音響起在楊愈身后。
楊愈轉過身來,視線急速一掃,將房內狀況收入眼中。
這房間靠近房門的地板上坐著煙蘿、碧云和另一個叫做湘蘭的姑娘,月華手上抱著琵琶,湘蘭手上拿著簫管,煙蘿看見楊愈,卻是站了起來。
房中正對房門的上首案幾邊站著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兩側下首則各坐了兩位老者。能坐在上首位子之人,必然就是那司戶參軍曹正民了。
房中六人,除了煙蘿和曹正民外,其余四人都被這突發狀況驚住了,都目瞪口呆的向著楊愈看來。
曹正民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沖撞本官?”
楊愈還未開口,煙蘿開口道:“公子怎么來了?我不是叫陳媽媽……”
楊愈擺手止住煙蘿的話語,對著那中年人施禮道:“在下楊愈,見過曹司戶。”
那中年人道:“你……你就是楊愈?”
煙蘿上前一步,搶先開口:“曹大人,這位便是蘇知府的門生,楊愈,楊公子?!?
曹正民冷笑道:“哼,知府門生?楊愈,你既然是讀書人,怎的不知禮數?難道你只學會了侵門踏戶嗎?”
楊愈正待開口說話,卻聽見身后傳來風聲,他趕忙將煙蘿拉到一邊,又急速擺頭向著風聲來處看去,見那灰衣大漢兩腳連蹬的跑來,沙包大的拳頭已近在咫尺,他趕忙右腳抬起,踹在那大漢的膝蓋上,同時右手一伸,已扣住那大漢的脖子。他大喝一聲,使盡全力,將那大漢“砰”的一聲按在了地板上,房內頓時響起一連聲的驚呼。
那大漢見楊愈貌似文弱書生,只以為方才在門口被踹開是自己一時大意,這時膝蓋被踹,脖子被緊緊扣住,連呼吸都已不能,才知道自己太輕視這書生了。
楊愈右膝壓在大漢的胸口上,右手緊緊壓住大漢的脖子,過了一會,他才轉頭對那曹正民笑道:“哈哈,曹司戶,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才是真正的侵門踏戶。”
曹正民見楊愈面如冠玉,也只以為他是一個書生而已,這時見那隨從一個回合,便被楊愈扣在地上動憚不得,頓時被驚得呆住了。
煙蘿怎么也不會想到楊愈竟然會武,而且不僅會武還狠絕果斷,她也被楊愈突然爆出武力的這一幕驚得呆住了。過了一會,她見那大漢臉色發紫,青筋暴突,兩眼角邊淚水直流,怕楊愈惹上人命官司,急忙蹲到楊愈身邊開口道:“楊公子,別失手殺了人……”
楊愈大聲笑道:“哈哈,好,麗景樓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躺死人?!闭f完這話,他才松開手站起身來。
曹正民戳指楊愈,氣得聲音發顫:“楊愈,你……你好大的膽子,你……你竟敢毆打本官隨從……”
楊愈聞言轉過身來,眼神冰冷的看向曹正民。
曹正民被他這冰寒刺骨的眼睛盯著,不禁心中發寒,下意識的住了口。過得片刻,他回過神來,正要再次怒喝出聲,卻見楊愈臉上突然綻出笑容,且那笑容真誠又燦爛,這一下突兀變化,又讓他愣了一愣。
楊愈笑道:“曹司戶,你難道不知,在下這叫正當防衛。況且,這狗東西竟敢欺辱在下,在下也只好給他一點教訓?!?
曹正民怒道:“你打人在先,怎能是正當防衛?”
“哦,在下心急了。我聽人說,有人來麗景樓里強買強賣,煙蘿掌儀便請曹司戶到樓里來打官司,我很好奇啊,麗景樓里也可以開堂審案嗎?這才趕來瞧瞧熱鬧?!?
楊愈說著,掃視了房內眾人一眼,接著開口:“到了樓下,我聽見這房里有哭聲,以為有人在喊冤,我救人心切要進房來,這狗東西卻不僅見死不救,還為虎作倀,將我堵在門口,司戶大人,你說,我讀了這么多的圣賢書,能忍下這口氣嗎?”
曹正民聽了這一番話,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你……”
楊愈俯身一揖,笑道:“曹司戶,對不住,在下失禮了。好像是有誤會?”
說完,楊愈又從佩囊里取出一張交子,向躺在地上直喘大氣的大漢走去。
那大漢見他走來,嚇得撐起身來往門口挪去。
楊愈見狀,輕笑道:“這位兄臺,在下得罪了,看你現在動作敏捷,想來是沒受什么傷。不過還是去看看郎中吧,我這里有一點錢,你拿去,權當是藥費了?!?
說著,他跨上一步,將那交子塞入大漢的衣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