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比星士兵領到自己的作戰任務后快速離去，他們要整合附近近三百光年內數十個文明及其物質，這場戰斗可能跨度很久，但不見得處處拼殺，進化者的勢力與理想世界聯盟碰面的時候，一個照面就將決定戰爭的走勢。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皓軒自顧說著名言。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說明你不在沉默，那么你應該是充實還是空虛呢？”蠶叢坐到皓軒旁邊，“這似乎是別人的話”。

“話是魯迅說的，不過應該是一句感慨。你要是問我是否空虛，如果我腦子里面想的是什么理想世界，是所謂和進化者戰斗的意義，那樣確實是挺空虛的。后面的時間，會有很多細節思考，當我們沉浸在其中的時候，我們才會感到充實。只要停下來空想就會空虛。現在的我挺空虛的。”

“禮儀官剛才和我說了遠人的一些觀測現狀，看來你準備挺充分的，雙向發展，逃避監視，并且開辟了一條完全不屬于進化者規定的文明進化道路。”蠶叢瞪大了眼睛，突出的瞳仁逼近皓軒，“讓我仔細看看未來的主宰到底是什么樣子”。

“你是不是靠這個突出的瞳仁把黃金面具掛在臉上的？”皓軒下意識往后一躲，一臉嫌棄地看著蠶叢。

“那個祭祀的禮器太夸張了，我就算凸出這么長畢竟也是脆弱的眼睛，怎么能掛黃金面具呢。你要回開普勒452星系嗎，回去好好組織一下你們的人。”

“這個不用，也不能，我們現在就呆在這里，進化者可以隨意增維，一下子就把那些高級文明徹底毀滅。”

蠶叢看著戴上的手環，頗有興趣地問道：“你這個手環救了我們，它的原理是什么？”

“奇點可塑化，這個可是高級技術，蟲洞技術是空間折疊技術，這個相當于高級版。遠人的一部分在虛擬世界里繼續生活和研究，為了不被發現和攻擊才有的這個技術。”

“因為如此我們才避免在銀心大會中被增維，被銀心黑洞吞噬？”蠶叢撫摸著這個玩意，好奇和激動溢于言表。

“還有很多技術在里面，理論的發展不是一枝獨秀的，隨著配套工業產品的研發和投產，我們也有很多材料的進步。”

“說說吧。讓我好好聽聽，如果有適合塔比星人用的，我們可以對手環進行改裝和個性化定制。”蠶叢凸著瞳仁，轉動著手腕，全方位無死角的觀察者蠶叢。

“掃描完了嗎？”皓軒一聲冷不丁地問道。

蠶叢一愣，快速收回凸出的瞳仁，轉過頭一臉笑呵呵地說道：“什么掃描，我就是很好奇這個玩意，你剛才說那個奇點可塑化，我好奇這個手環哪里能放得下一個奇點。我們要有這個技術第三代戴森球就沒必要建造了。”

“我很空虛。”皓軒突然站起來盯著蠶叢的面龐。

蠶叢被皓軒注視得很不自然，一臉尷尬又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空泛的事情了。”

“從我第一次從進化罐出來之后，我就變成了一個冷血動物，這個能力可以讓我降低基礎代謝，提高爆發時的體能和增加壽命。后來錢教授也出來了，他貪戀進化，獲得了變種人的矯健身體和如變色龍般的隱形能力。直到剛才，我才最終確認一件事情，可是這樣的結果使我感到空虛。”

“說出來，或許我能開導你。”蠶叢站起身來，把皓軒的手拉到自己的手上，像極了一幅坐在臥榻前接受囑托的景象。

“我獲得的進化其實不是這種冷血動物，而是優于常人的體感，溫度差異和多種敏感的觸覺神經才是真正的進化之處。所謂進化罐內的進化，其實都是為了監視和偵查服務，進化者讓我們經歷進化罐的進化也不是為了觀察所謂的進化，找到完美細胞厄俄斯的痕跡。幾十億年，這銀河數億文明的演替和消亡，他操縱文明的爽快或者說是那種造物主的心態，早就勝過了他內心對于厄俄斯的探尋。”

“你這個觀點其實只對了一半，畢竟進化者這樣做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銀河系文明圈之間的平衡和秩序，如果他不是現在強行推廣厄俄斯，這個維持銀河系幾十億年的秩序是很了不起的。”

“所以即使是原生地球文明，甚至我們本就是年代相近，屬于一個物種，一個原始族群，也不能背靠背，一起對抗進化者是嗎？”皓軒的問題如一道利劍狠狠扎在蠶叢的軟肋。

“哎，你的空虛是指我的背叛嗎？”蠶叢一聲嘆氣之后，將手環藏在微型蟲洞內，向后退幾步，雙腳前后岔開，雙臂肌肉緊繃，作出一副警惕姿態。

“即使是想塔比星這樣的高級文明，即使是像蠶叢大人這樣恪盡職守的文明監視者，也還是避免不了做一個兩面派，妄圖活在原來的秩序中，畢竟你們是舊秩序的受益者。這才是我感到空虛的原因。”

“你們也好好的不行嗎，誰不讓你們發展了，你要和進化者為敵，那是以卵擊石，一旦戰爭打響，總有死傷，一些低級文明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就要滅亡，你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完成你的理想世界，這值得所有人冒著湮滅的風險和你一起戰斗嗎？”蠶叢還是選擇了投靠進化者。

皓軒舉起了剛才那只觸碰蠶叢的手，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也很掙扎，我知道。你掃描的信息還沒發射出去，你的所謂的塔比星士兵應該還沒到開普勒452星系。還有機會的，和我一起，把自由進化的權利，把這個宇宙的秩序重新構建。”說罷他向蠶叢伸出了那只手，眼里都是誠懇。

蠶叢非常猶豫，他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眼前這個后生，他很聰明，他是他的名望不夠，無法看到一份有把握的戰斗部署或超級科技。可是他也知道進化者一旦培育推廣完美細胞厄俄斯，他們這些人是否能從進化者口中僥幸獲得一些生存空間。

皓軒抿了抿嘴唇，這是他要說服的第一個伙伴。他清楚地知道蠶叢的猶豫，如果絕大多數的文明已經加入進來，那么他會果斷一些。現在的他只能選擇在一個狂名徒和守成者之間搖擺。至于結果的不確定性，那種抓不住的落空感和他長久以來依靠進化者和各級文明建立的秩序下的區域內文明監察者身份獨有的穩定感形成了心理的極大落差。

只能這樣了，皓軒見蠶叢仍舊深深陷入猶豫，打開自己的手表，巨大的奇點泡沫將二人包裹，并在皓軒的操縱下建立了一個虛擬的模擬世界。“這里就是我創立的進化罐世界，你的意識可以在這里。讓我們來看看未來的結果吧。”

皓軒設置情形一：有且僅有皓軒所代表的遠人文明反抗進化者。

場景一：遠人釋放的太空帆內的五千名征人在休眠中被進化者的擁躉擊毀，遠人失去了向新星球遷徙和外星系求援的機會。

場景二：遠人的科技被其他高級文明破譯，切斷了遠人中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通道。

場景三：其他高級文明在使用升維對遠人的虛擬世界進行逐步實體化，并對立面的遠人科學家和軍隊進行殺戮，知道徹底消滅遠人文明。

場景四：殘存在太陽系的遠人被徹底消滅，忒伊亞被推入黑洞徹底撕碎。

場景五：完美細胞厄俄斯進行大規模推廣，他們用超強的適應力和進化速度徹底占領銀河系的所有星球，將所有原著文明消滅。

五個場景結束，蠶叢也看到了5個數字：1，1.1，1.11，1.111，1.1111。皓軒解釋道：所有的文明如果選邊站在進化者角度，那么1年內我們的5000艘太空帆帆船就會被全部發現并摧毀。1.1年后我們的文明聯絡信息就會被切斷，1.11年后虛擬化中的遠人就會被消滅……

蠶叢疑惑道：“為什么越來越快，不應該是越來越慢嗎，難道完美細胞厄俄斯吞噬所有原著文明的速度比消滅遠人文明簡單嗎？”

忒伊亞見識過完美細胞厄俄斯的強大，我想消滅我們和消滅你們是同時進行的，如同太陽升起和第一輪陽光照射到臉上的時間差。

“那么我加入了豈不是徒勞，同步進行下的依舊會是失敗，如果我們可以有辦法戰勝厄俄斯，或許可以號召足夠多的文明加入反抗進化者的陣營。”

“厄俄斯的生物信息和原生環境我們已經全部虛擬化。這個情節是厄俄斯的演化史。”

場景一：厄俄斯向一個指數進化的生物，開始從細胞分裂，進入到多細胞組織。

場景二：在自然選擇和隔離的情況下，厄俄斯產生生物大爆炸效應，衍生出不同的物種和生態體系。

場景三：不同物種并未選擇物競天擇，產生各種諸如捕食，競爭，寄生，共生等種間關系，而是成為一個外侵式多物種組合文明，相互配合，攫取居住星球的無機物質。

場景四：偽裝成生態系統的厄俄斯會對操控原著文明產生特定方向的進化，最終將原著某單物種文明徹底消除。

“你！你是說，厄俄斯進化后不是以某一個或某一種生物出現，而是可以分化成多物種個體形成適宜生存的生態系統，在使用生態系統調節氣候，水文，地質等條件甚至制造自然災害消滅原著文明。”蠶叢簡直不敢相信，說出來的話是真的，但這顛覆進化路線的厄俄斯，讓人們知道生物的智慧和力量。

蠶叢喘著粗氣，額頭的汗珠如同黃豆大小并如同打點滴的速度流到下巴并滴在地面。他想到自己在地球上的點點滴滴，那時候豪情壯志，帶領族人遷徙至成都平原，開山伐林，筑墻架橋，他自詡為一代天驕，被族人和后人尊為蜀王。厄俄斯的進化讓他很容易帶入到自己的回憶，如果厄俄斯一獨立意識操縱多物種組成人們以為的大自然，那么蠶叢所代表的人類和其他文明的進化史都可笑得像隨意捏造形狀的橡皮泥。

“厄俄斯如果是這樣，那么所有文明的起源豈不是都被控制了，地球的環境，開普勒的環境，塔比星的環境，到底是真是假？厄俄斯是獨立存在的嗎？”蠶叢越想越是感覺頭皮發麻，似乎厄俄斯本就一直存在于任何生態系統之中，而絕非僅僅是進化者觀察的完美細胞。

“不需要多想，厄俄斯還只是完美細胞階段。目前的生態系統類似于厄俄斯的獨立意識被抹除，在各個物種之間忘記了自己的進化史和生態系統層級的共同目標，形成了競爭更加激烈的生態圈，進化的盲目性大大加強了。”

“進化者所說的最初的生物進化都很快，后來進化越來越慢是因為漫無目的是嗎？你肯定知道其中的秘密，如何鑒別厄俄斯生態和普通生態。”

“你要是覺得我有，那我就是有，但我不得不告訴你，還沒有，我們還在研究。如果戰斗開始后我們還沒想到，那就只能按照生態系統的演化速度來進行甄別，簡單但是會有誤差，會有部分文明會被誤會而流離失所，他們會覺得是他們進化速度太快而受到高級文明警覺和嫉妒。”

“到底有還是沒有？”蠶叢隱約看到希望，卻也害怕失去，眼前這個后生在短時間多次給他驚喜，讓他覺得深不可測。

“那你現在要選擇和我結盟才可以。”皓軒再次打開手掌伸向蠶叢。

蠶叢抿了抿嘴唇，咽了咽口水，向前走了三步，和皓軒握手結盟。

“好，獲得了一個盟友。其實我們還發現了當初那個消滅厄俄斯的生物，只要這兩個生物之間進行一定競爭，可以拖緩時間，甚至可以停滯厄俄斯的演化。名字我還沒想好，并且這種生物我們還在研究。如果有說有可以厄俄斯生態的東西，那就是它，但是如果我們發現它比厄俄斯還要危險，那么我們就不能用它。”

蠶叢喘了一口粗氣，用手使勁往自己臉上拍了一下，眼中再次泛起了希望的眼神。“不好！”蠶叢想起一件大事：“剛才派出去的人接到的命令是搜尋遠人的虛擬世界入口的。現在時間過了多久？要是晚了可能會有沖突發生。”

皓軒關閉手環的投影，二人在真實世界僅僅過了一瞬。蠶叢看到自己保持的警惕姿態，立馬收回并向皓軒行禮作揖。

“沒關系的，如果能和遠人來一次競賽給雙方都提高危機意識也不錯，我對遠人還是很有信心的。”皓軒說完從蟲洞中掏出一只新的手環戴在蠶叢手上。

“那個手環只要一收到指定頻率輻射就壞，你的眼睛剛才釋放的輻射強度很高你自己都沒發現嗎？”皓軒打趣地問道。

蠶叢一臉無奈，“我感到很空虛，因為我徹底被猜透了，看穿了。”

皓軒再次上前握住蠶叢的手：“以后會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