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示遲遲一個字都未寫下。

示不知該從何寫起，示懷疑自己看了那么書等于白看，示看了太多精彩的故事，如果想不出一個更好的故事思路來，示覺得沒辦法下筆。

示覺得坐在電腦前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示已經憋了太長時間了，太累了，示決定不再電腦前苦苦等待，示回到了自己床上，剛一躺下，示就睡了過去，示好久沒有早早入睡了，今天睡得很早，很快就進入夢鄉。

示夢見自己坐在申的電腦旁，點開了一個叫“甲”的文件夾，文件夾打開的一瞬間，示眼前一片漆黑，忽然一段3D立體影像呈現在自己面前，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示想伸手抓住點什么，卻一把抓了個空。

示看到了山小時候從南省和姐姐一路逃荒到西省，看到山從一個童工一步步靠著自己的努力變成一個單位的工人，示也看到山怎么和海斗爭，山的一生，與天斗，與地斗，斗爭的一生。

示看到了海在部隊上參加軍區比武中大顯身手，海與雪的結合生下了閔和由，海和雪努力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但歷經磨難和考驗。

示看到了由從小調皮搗蛋，三次被狗咬傷，由從小學就一個人努力學習，考上了令人羨慕的學校，一路輾轉從邊遠山區調回了西省，由和自己最初喜歡的女孩結婚了，示看到了由和田的友情，看到了由和信的惜別。

示看到了塵，塵不怎么幸運的命運，被老天捉弄的悲劇，塵的短命，塵的莫名其妙的遭遇。

示看到了申的優秀，申一路上了大學研究生博士，申分到了國家航天工業基地，示看到申一個人住在單位的宿舍，看到了申去往無界經歷的九死一生，看到了申逃離了無界返回地球，返回基地又被莫名其妙的囚禁了起來。

示沒有看到自己，但示覺得自己仿佛是時空穿越，穿越了幾代人的生命歷程，示看到太多太多，自己腦袋快要炸掉了。示覺得好似現實又好似夢境，示分不清楚，也來不及區分清楚，示覺得自己要被這個文件夾里的內容吞噬掉，突然示驚醒過來，示一身冷汗，示打開燈看了自己房間一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示趕緊打開電腦，第一時間打開電腦的所有文件夾，示確認了兩遍，始終沒有“甲”這個文件夾，示笑了起來，明明做了一個夢。

示覺得刻不容緩的是，久久不能下筆，這個夢很神奇，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忘掉夢之前，趕緊把夢里出現的一切記錄下來。

示看看手機的息屏時間，現在是凌晨兩點鐘，示顧不得明天還有繁忙工作的事情，快速梳理了夢里的任務和各種情節，示第一次敲下了電腦的鍵盤，示的夢境小說開始了第一章節。

示越寫越精神，覺得夢中的人物如此鮮活，仿佛像是自己的人生經歷，示顧不上擦汗，顧不上喝水，甚至顧不上上廁所，但這部夢境小說應該是長篇的，示顧不上太多，也很難加進自己的思考或者其他想法，能夠原汁原味回憶記錄下來就已經很難得了。

示想不出夢里的故事發生在年代，也不確定發生在具體什么地方，更不確定這些人是否真的存在，示只是覺得有必要寫下來。

從被囚禁的地方再次出來時，申覺得頭暈腿軟，自己絲毫動彈不得，但身體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攙扶著前行，申不覺驚出一道冷汗，我不是已經返回地球了嗎？！怎么這感覺又跟無界的感覺有些相似。

申被攙扶到稻的會議室，得坐在椅子上，背對著申，當得轉過來面對申的一剎那，申覺得完全不可思議，我不是跟示配合的天衣無縫嗎？！怎么又出現在得的面前？

得仿佛已經清楚的申的反應何來，得告訴申，申的肉體還在無界，肉體的附著物或者說人類的思維意識替肉體返回了地球，兩個分離并不影響什么，既不影響無界對你的控制，也不影響你自以為是的為無界返回地球獲取更多的東西，兩全其美的方法。

申這才恍然大悟，雖然不清楚這其中的操作可行性是什么，但對于自己當前的處境，申已感危險重重，仿佛永生無法逃出無界的魔爪，這里將成為自己的逝去之所。

想到這里，申不禁感傷，懷疑自己是否屬于地球，是否去過地球。

甲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甲了解申的感傷，在甲的數據庫里，僅僅是一串新生的代碼字節閃動，后續新的數據將會推著閃動的光標繼續前進，無非是代碼，無非是數據，在甲看來。

甲了解無界的內憂和外患，了解稻數據庫的一切文明結晶，了解得的沉著和心切，甲無所謂被無界作為一個文明收集器派往茫茫宇宙中的任何一個星球，甲知道自己無所不在，無所不知。

甲清楚申知道自己的存在，甲沒有掩飾，也沒有反應，只是靜靜的被申知道而已。

甲清楚示夢見了自己，夢見了自己知道的一切，甲知道示已經把夢見的自己全部寫了下來，也許甲并不存在，也許甲只是示的小說中虛構出的一個存在。

示寫了很久，覺得自己恐怕到死也寫不完自己的小說，時間太久，以至于示一度忘了小說里的故事從何而來，示說不清楚夢見了故事，還是自己虛構了故事，或者故事虛構了自己，說不清也沒關系，電腦里故事被一個個楷體字工整的排列了出來，沒有炫目的技巧，沒有華麗的詞匯，沒有精致的細節，沒有起伏的情節，冰冷的空洞的人物一個個慢慢在文字里出現又消失，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你存在過嗎？你來過嗎？你現在在哪亦或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出現？

沒有人能回答什么，也沒有人能見證什么，一切都是一瞬間的閃過，一彈指的掙扎，明知無用卻還掙扎，掙扎著生，掙扎著活，掙扎著死，我們殫精竭慮，我們苦苦掙扎，為的是盡量延長那短的可憐的一瞬，為的是能帶走或留下些不知所謂，徒勞無功也在所不辭。

何嘗見明鏡疲于屢照，清流憚于惠風。

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一廂情愿的誤會，誤會自己或本身的存在，山、海、由、塵、申誤會了，得誤會了，示誤會了，甲誤會了，甚至看到此處的你，我們一無例外的相信著世界的存在，相信因為世界的存在，自己的理所當然的存在，我們執迷不悟，我們一意孤行，在一去不復返的罅隙中一閃而過。

山覺得贏了命運，海覺得抵擋住了命運的折磨，由覺得靠著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命運，塵覺得早早淹沒于命運的巨掌之下皆是命運，申覺得幽暗的命運通道里時而光明時而黑暗，時而熟悉時而陌生，得覺得自己乃至無界的命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示覺得命運的曲折如夢一般變幻莫測，甲無所謂命運與否，究竟哪種命運更勝一籌，我們為命運付出的太多，我們不知道在和什么抗爭，卻一往無前信心百倍，我們的力量何來，卻又不值一提。

是命運還是命運的枷鎖，牢牢套在每個人的頭上，與生俱來，與死俱往。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誰人去。

癡心男女古來多，得道高人有幾人？

跳動的代碼，閃動的光標，一行行一串串匆匆而過。

如夢的幻境，如癡的醉心，一章章一篇篇歷歷在目。

由還依稀記得與田的那段短暫的友情，卻不記得取出相機里的芯片。

甲不知何來，不知何往。

申把甲裝進電腦的那一刻，怎能想到示在夢中看到了關于甲所知的一切，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自己的臆想，故事是真實的或者虛構的，其實已經不重要。

人生來是自由的，但卻無處不身戴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