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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宜賜節之變 · 后

  • 凝淵而行
  • 沉行越
  • 4819字
  • 2021-08-14 19:32:44

樂中青繞到靖愿吉背后,狠狠一掌將其劈暈過去。

望歸元淡淡道:“殺了吧。”

郁昆梵大驚,忙上前攔住他們二人:“殺了?怎么能殺人呢?”

樂中青也一樣淡淡道:“小師傅若不忍殺生,便扭頭去別看吧。”

“你們不能殺他!他是副城主的兒子,還是我的近武侍衛!”

郁昆梵伸手握住樂中青的手腕,嚴肅說道。

樂中青與望歸元對視一眼。

他側頭沉吟著看了眼靖愿吉,便也猶豫下來。

望歸元在此時說道:

“他可以不死,但他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也必定知道鎮石和萬惡之靈的這些事,我們必須廢了他。”

郁昆梵不言語了,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這二人。

樂中青將靖愿吉翻起身,讓其靠在一樹下。

然后招呼郁昆梵走過來,并將靖愿吉的右手遞了過去,示意他握住。

還不等郁昆梵反應過來要做什么。

只見樂中青長吐一口氣,高舉起怒冠刀,手起刀落,一把將靖愿吉的右手砍下。

溫熱的鮮血頓時濺滿了郁昆梵的面孔,他握著那只斷手驚慌失措。

而巨大的疼痛也使靖愿吉從昏迷中醒來。

他看到自己的斷臂,粗粗喘息了幾聲。

緊接著意識到了什么,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

他神情痛苦,恐懼地凄厲驚叫著。

短短幾秒鐘,整張面孔變得煞白。

樂中青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

一拳揍在靖愿吉的面孔上,使他又暈了過去。

望歸元走上前去,取出隨身帶著的紗布,仔細纏在靖愿吉的傷口處,使他不至于因失血過多而死。

整個過程就在幾分鐘內發生。

直到包扎完,郁昆梵還愣在原地,遲遲沒有放開那只斷手。

他望著樂中青與望歸元兩人,簡直難以想象這是處于正義陣營的兩個大人物。

他想到剛剛半人鹿說的,關于崇狼族砍下半人鹿一族雙臂,圈養在家府中作寵物的殘忍行徑。

他又看看倒在地上,失去了右手的靖愿吉……

要知道靖愿吉可是習武、使劍之人,右手便相當著他的一身功夫,更是他的命!

這樣做和崇狼族的殘忍行徑…

又有什么區別?

頓時,郁昆梵的腦海中浮現許多念頭,每一個都讓他絕望無比。

他只感覺熱血沖上腦門,渾身發燙,喘不過氣來。

直到望歸元二人開口呼喚他的名字,他才緩過神來。

只見樂中青已經一把背起了昏迷的靖愿吉準備下山。

而望歸元則發現了郁昆梵的異常,便好心上前,摸了摸郁昆梵的額頭。

可就是這一摸,讓郁昆梵渾身一個激靈,跳著躲開了望歸元的手。

望歸元的神情明顯不悅。

“我…我只是…”

郁昆梵怯懦地支吾著。

反倒是樂中青開口替他辯解道:“郁昆梵在廟里從未見過血腥,我們剛剛忘了這事兒,把他嚇著了。”

望歸元聽罷,嘆氣道:“郁昆梵,你務必不要多想,江湖之中,你不動手,到時候丟了右手的人就是你了。”

郁昆梵沒有說話,只是心里想到:

我寧愿丟了一只手,也不害世間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三人下了山,只見天色已晚。

街上滿是熱鬧喧嘩之景,郁昆梵忙戴起斗笠。

樂中青說:“你先起步回去,我們稍后再將靖愿吉送過去,你們先后回去,就不會有人懷疑你了。”

郁昆梵此刻思緒萬千,也沒再多言,只是騎上馬揚長而去。

“這少年好生膽小,我看不能成大事。”

望歸元望著郁昆梵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

“雖心性膽小,但有顆至純的善心,也許也就夠了。”

樂中青只是這般回答道——他相信行大哥的眼光。

郁昆梵騎馬飛馳回到了靖府,只見靖府上下的人皆已候在門外,想必是在等他回來,一起出發。

他下了馬,褪下了斗笠與外袍,疾步向靖鎮奎和靖安平走去。

靖鎮奎向他身后望了望,見沒人,便詫異地問道:“愿吉沒有與您一起?”

郁昆梵心虛地咽了咽唾沫。

開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奇怪:“沒有,我沒看到過他。”

靖鎮奎輕易地看出了郁昆梵在撒謊。

但他只是嘆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么:“請少城主上馬車吧,典禮馬上要開始了。”

搖晃的車廂內,郁昆梵與靖安平相對而坐。

出門沒多久,外邊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雖不至于淋濕全身,卻也惱人的那種小雨。

這讓郁昆梵愈發心燥不安,心里只想著:

不知道靖愿吉是不是已經被送到府了…

對面的靖安平也看出了郁昆梵明顯的異常。

再加上兄長遲遲未歸、遲到了典禮,她擔憂地開口道:

“哥哥去哪了?這么久都沒見到他,我總覺得心里不太舒服…”

郁昆梵聽罷,又想:

靖安平與靖愿吉是同胞兄妹,一方遇難,是不是另一方也會感覺到異常呢?

靖愿吉斷手時,靖安平是不是也感受到什么了呢?

見郁昆梵仍舊沉默不言,靖安平有些無措。

她看了看外邊的街景,便極力將話題帶到了宜賜節典禮上。

她掀開車簾,指著不遠處擺放在祭壇上的三盞紙燈,說道:

“少城主您看,那個燈名叫‘康軒’燈,點了下面的油火后,這個燈就會飛起來,據說會由我父親拋到選中的圣子圣女手中。”

郁昆梵出于禮貌,敷衍地看向了窗外。

卻在此時看到了不遠處,騎馬疾馳而過的望歸桑眾人。

“啊!”

他騰地起身探出窗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靖安平忙向前扶住他的手臂說道:“少城主?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無、無事,是我看錯了人。”

郁昆梵平定心情,坐回了原位。

默默拂開了靖安平的手。

靖安平收回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只好咬著嘴唇靠回了椅背。

一路上,二人相顧無言。

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到了下車的時候,靖安平先行。

郁昆梵帶著歉意輕輕攙扶了她一把。

靖安平訝異地扭過頭來,狹小的空間中,兩人幾乎鼻尖碰著鼻尖。

郁昆梵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忙收回手來。

靖安平也沒有再說什么,她垂下了眼眸。

眼神中藏滿了落寞,就這樣無聲地下了車。

下了車,他們一前一后走過一處竹茵滿地的鵝卵石小路。

針雨的微微潮濕為此處增添了一分凄涼空凈。

月牙初露,晚霧無聲。

空氣中有著植物的清芬氣息。

人群的嘈雜聲隨著一步一步的前進而逐漸清晰。

撥開竹葉,他立刻來到一大群華衣冠服的人面前。

典禮的大理石祭臺上,正站著靖鎮奎。

郁昆梵向前走去,看到他面孔的人無一不在贊嘆。

就在此時,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匆匆跑至靖鎮奎身旁,對他耳語了幾句。

即使老謀深算、見識遠廣如靖鎮奎,也在此時無法掩飾地顯露出驚訝與悲痛的神色。

他揮手遣去了侍衛,也感受到了郁昆梵的視線。

隨著他向這里看來,郁昆梵忙移開目光。

“發生什么了嗎?”

靖安平也注意到了祭臺上的異樣,忍不住說道。

“應該…沒什么。”

郁昆梵帶著安慰的心意,出口道。

靖鎮奎在臺上沉吟良久。

直到議論聲已經無法抑制,他才抬起頭來。

沒再看郁昆梵一眼,而是先拿起了康軒燈。

“父親在做什么?不是應該先宣布新城主嗎?”

靖安平邊說著,還瞟了眼身旁的郁昆梵。

糟了,什么情況?

他要做什么?郁昆梵此刻也相當驚訝。

這樣做是…不打算宣布城主了嗎?

看臺下人的表情,他們的訝異絕不比郁、靖二人少。

靖鎮奎念起選拔圣子圣女前,必須的祈禱圣詞。

但還沒念完,就住了口。

取來火把就匆忙點燃了第一盞康軒燈。

郁昆梵察覺到不對,他問道:“靖安平,你父親先前有沒有告訴過你,這次圣子圣女的人選?”

靖安平眼里也滿是疑惑:“說了呀,我們邇梁族應該是谷家的長女和明家的長子,這是先前眾長老商議好的…”

“此次邇梁族的圣女——”

靖鎮奎的聲音傳到了很遠,想必是用了什么術式。

“哎,怎么先宣布了圣女?順序不應該先是圣子再說…”

靖安平又說道。

可還沒等她說完,她父親就宣布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決定:

“此次邇梁族的圣女——為靖家嫡長女靖安平。”

“啊!”

靖安平驚呼一聲。

康軒燈被拋向她,穩穩地朝這里飛來。

只見靖安平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神色,驚恐地連連后退。

直到最后一把拍開了康軒燈。

被這樣一拍,火立刻蔓延到了紙做的燈上,頓時康軒燈被燒得一干二凈,掉在了人群當中。

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安平!”

靖鎮奎高聲喝道。

“這次邇梁族的圣女,必須是你!”

人群中站起來一個滿面白須的老者,也同樣高聲回應道:

“放屁!圣女乃是谷家次女谷雨澤,什么時候變成了你家的丫頭?”

這位老者是崇狼族貴家的當家貴彰璞,也就是貴碩碩和貴小小兩兄弟的父親。

自他的長子在郊外酒肆死于火災之后,他就看不作為的靖鎮奎不順眼了。

更何況,圣子圣女的人選是眾長老選的,靖鎮奎的擅改人選,是對他們的不尊重。

靖安平被這樣的場面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站在風暴中心的她,慌張地將目光投向郁昆梵,眼里滿是哀求。

郁昆梵卻對這場鬧劇冷眼相待。

無論是崇狼還是邇梁,他心里的印象只剩下了半人鹿的那句:畜生和偽君子!

貴小小看不下去靖安平可憐的模樣。

他跟著父親一起起身,喊道:

“更何況,靖小姐乃是少城主的未婚妻!做了圣女,四年不可婚配,副城主這不是在棒打鴛鴦!”

雖然貴彰璞和兒子強調的不是一件事,但臺下的人都覺得這些話有理。

頓時議論紛紛。

靖鎮奎見形勢不妙,眼珠子一轉又看到了一旁的郁昆梵。

只聽他說道:“我家安平是少城主的未婚妻,但現在少城主可不在這里!”

下面的人叫道:“說啥呢你!少城主不就在你身旁嗎?”

靖鎮奎卻說:“此人并非少城主,而是一個冒牌貨!”

冒牌貨?

郁昆梵冷笑一聲。

他都不懂靖鎮奎為什么要這樣編了。

“他所繼承的,并非是吾主阿烏西卡身上的相鯨之靈,他是行生慈和郁甘初的私生子,身上是行生慈的骯臟之靈!”

“污蔑!”

郁昆梵與臺下一人,發出共同的憤怒喊聲。

想必那人是正在角落處的樂中青。

郁昆梵抬手指著靖鎮奎的鼻子,厲聲說道:“你好無恥,竟然說出這些話來!”

靖鎮奎掃了他一眼,根本不予理睬:“他是被行生慈和城中城的人聯手派來聚摩城的!”

底下又是對城中城這個詞一頓議論。

就在此時,靖鎮奎從衣袖中掏出一塊晶瑩剔透、冒著幽幽綠光的石頭。

他說:“此乃暮墳城中城之鎮石,他正是為此而來,他想要一個人吞掉這鎮石的力量!”

躲藏在角落的樂中青咬牙道:“無恥!明明是他盜取了鎮石,此時卻嫁禍給郁少年!”

望歸元只說:

“他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污蔑郁昆梵的身世?為什么突然不愿讓他繼承少城主之位了?”

就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時,只見空中飛來一個身影。

輕功甚高,幾步便沖到了靖鎮奎面前。

一把拉住郁昆梵,又伸手去奪靖鎮奎手中的鎮石。

靖鎮奎見狀便喊:“這私生子的同伙來了!”

“不好!這怕不是他與郁卜苦演的一場戲!”

望歸元驚訝喊道。

“郁昆梵哪有什么同伙?一定是郁卜苦和靖鎮奎商量好,演一場戲,好讓靖鎮奎在眾目睽睽之下‘迫不得已’吸收鎮石的力量!”

郁昆梵只感覺面前的身影相當熟悉。

他不帶猶豫地扯下那人的兜帽。

那人轉過頭來,正是殺了他一次的聞人藏鋒!

“是你!你把卜苦帶到哪里去了?”

郁昆梵一拳擊向聞人藏鋒。

聞人藏鋒忙躲開這一拳,接著轉身又去搶鎮石。

什么情況?

鎮石不是他送來的嗎?

郁昆梵想起樂中青在關之山給自己交代的事,一時間不解聞人藏鋒的行為。

但轉頭一看,聞人藏鋒攻勢雖猛,卻全無真正搶奪之意。

而靖鎮奎則是緊緊攥著鎮石,從鎮石中涌出來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順著靖鎮奎的手腕向其涌進。

“喂!你做什么?”

郁昆梵忙沖過去想要攔住靖鎮奎,卻沒注意到聞人藏鋒在身后的一擊暗刀。

“少城主!”

靖安平奪來旁邊侍衛的弓箭。

一如郁昆梵遭刺殺那晚,精準地射中了聞人藏鋒的腿部。

藏鋒沒料到一旁的靖安平還會武功。

猝不及防地中箭倒地,呻吟不起。

沒了聞人藏鋒的阻撓,郁昆梵一掌打在靖鎮奎胸口,用力沒控制,使靖鎮奎噴出一口鮮血。

靖安平驚叫道:“少城主!少城主!不要傷了我爹!不要傷了我爹!這其中必是有誤會!”

郁昆梵聽靖安平如此,也于心不忍地回答:“是了!我不傷你爹,只是他手中的東西,得還來!”

正當郁昆梵抬手準備奪走鎮石時,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胸口受到猛烈的一擊。

他一下站不穩身子,捂著胸口倒地上。

他抬眼一看,擋在靖鎮奎面前的來人正是郁卜苦!

“卜苦?阿妹!阿妹…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郁昆梵忍痛叫道。

郁卜苦望著地上的阿哥,咬了咬嘴唇,心下閃過一絲不忍。

但最終她只是輕聲道:“對不住了,阿哥。”

接著,她抬起面孔來,做戲著高聲道:“郁昆梵,你怎么了?快站起來,為城中城奪回鎮石啊!”

身后的靖鎮奎也叫道:“不行,不能讓他拿走鎮石,不能讓他獨吞鎮石的力量!”

“你、你血口噴人!現在是誰在獨吞鎮石的力量?”

郁昆梵這樣叫道。

可是郁卜苦略使法術,就使臺下的眾人被金光閃眼,看不清臺上發生的事情。

一片捂著眼睛的呻吟聲中,他們只聽到靖鎮奎的那句大喊聲。

就在場面一片混亂之際,只見一身影騎著白馬,向祭臺疾馳而來。

臺下的人紛紛驚呼著讓路。

一張符紙在前面開路,頓時掃除了閃眼的金光。

跟在白馬身后的,還有四個身影。

郁昆梵趴在地上,卻清楚地看到了來者的身影,他又驚又喜地喊道:

“望歸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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