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轉眼消失于山林中。
“見過……小姐?”
她一臉淡漠地看著自己的騎士,完全不在乎自己老態龍鐘一般,反倒是騎士一臉擔憂。
皇上不急太監急。
“走吧。”她淡淡道。
心中凡有一片小舟的,只有在風吹來才會劃開漣漪,而風至歸處,絕不停息。若是無關緊要之物,不但不愿多費口舌,反而視而不見,見怪不怪。
如易安斜臥藕花之中,除去遮擋綿綿陽光的陰影,大約是什么也不想管。
若是有人睜大了眼睛,捂著嘴露出無比震驚的表情,再指點著絮語道醉酒喪志,放浪形骸,就真是無比令人作嘔了。
她略微皺眉,又重復了一遍:“走吧。”
自回宮以后,她的記憶開始變得無比混亂,時常在夢中驚醒,仿佛在呼喚著什么人,卻并不知道名字。
“小姐,該喝藥了。”
她面色蒼白地看著自己的新騎士,恍然間竟與某人棱角向合,向來拒絕吃藥的她竟然乖乖張嘴。
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向滄桑轉變:“你喂我。”
對方眼中閃過厭惡,卻溫言:“是。”
藥還滾燙,騎士不管不顧地盛了一勺,向著她嘴里杵去,心中燃起報復的快感。他想象著這個女人的失聲尖叫,迫不及待地看著她。
她猝不及防地一震,立刻捂著胸口咳嗽不已,舌尖已經麻木,眼圈卻不經意間泛了紅。若是她還是那般少女模樣,定然使人憐惜。
但她什么也沒說。
她伸過手接過藥碗,閉上了眼睛,一仰頭,竟一口氣都喝了下去,接著便揚手將碗擲了出去。
他大愕,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小姐!”侍女聞聲而入,卻只看見一地的碎瓷片。
“收了吧,和他無關。”她的聲音又蒼老了不少,“給我拿支拐棍來。”
這一句,眾人皆驚,她雖面容憔悴,身子卻還未如老媼般虛弱,怎么一碗藥就讓她這樣了?
“是我又用了能力。”她神色淡淡,“罷了,嘴碎之人便不必留舌頭了。”
“是!”幾人連忙跪下,惶恐不已。
“去把東西拿來。”她說完便靠在床上閉眼休息,全然不管他的眼神。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們年齡相仿,這樣一個驕傲的人……但他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竟做出這般無恥行為。不知為何,再看她蹣跚的模樣,竟無緣生出一份憐憫。
左右,她也快死了。
“我聞到茉莉花的味道了!”她沖進房間,潔白的茉莉花下擺著一張燙金熏香的書信,她沾了水又連忙擦干了去拿,便如燙手山芋般小心翼翼地撕開火漆印,好看且熟悉的字跡讓她紅了臉,“清塵哥哥……”
侍女在一旁笑道:“小姐,騎士閣下剛走,恐怕還需要一會才能從皇宮回來。”
她把茉莉花送到鼻尖,清香四溢讓她無比陶醉。
“嘻嘻,好久沒去看舅舅啦,我也要進宮!”說著,把花放到床頭,又欲蓋彌彰般,“才不是去看清塵哥哥!”
“是,小姐絕不是如此膚淺之人。”侍女打趣道,卻不見眼中悅色。
自從小姐被高人救下后,心智連同年齡一起變得童真無邪,還常常記憶錯亂……
她揮了揮手:“快走啦!要不我不等你了!”
帝都傳聞最尊貴的女郎愛上了身側的騎士,看似浪漫,卻被真正的貴族不齒。貴族皆知得無約者,未必得天下,掌握半壁江山還是綽綽有余。而如今,一個小小的騎士竟要拱了這快速上升的電梯,讓誰人能甘心?
且不說蠢蠢欲動的貴族子弟如此氣惱,便是她的一眾長輩也是對此絕口不提。
“無約拜見陛下!”她笑嘻嘻地要跪下行大禮,就被帝王打斷了。
“你這丫頭……”
她連忙起身跑過去抱住舅舅:“舅舅舅舅,你是不是最喜歡無約啦?”
帝王愣了一會。依舊不能習慣那個神祇一般冷漠的天才變成一個這樣甜膩的孩子。倒像是孩子未曾在膝下咿呀學語,就已然將前浪推開。而現在,終于變成了一副正常且期盼已久的畫面,卻不能再適應了。
“啊?無約這么招人討厭嗎?”
舅舅搖了搖頭:“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小丫頭,什么事讓你想起孤來了?”
她側著頭偷眼立在一旁的心上人,口是心非道:“無約哪里是這樣的人,舅舅不要亂說!無約可喜歡舅舅啦,是特地來看望舅舅噠!”
“是嗎?”帝王挑了挑眉。
“是呀!”
“清塵,你先回去吧……”
“誒?”她嬌呼一聲,連忙打斷。
“怎么?”
“舅舅!”她小臉通紅,“我……我……我待會要去城郊的花園,清塵哥哥要護送我的!”
帝王冷哼一聲:“無約也該嫁人了。”
她眼中閃過喜色,卻按兵不動:“無約還要陪在舅舅身邊呢,才不要嫁人。”
“原來是孤的小無約沒有看得上的人啊……”帝王笑著對她道,卻盯著清塵不放。
騎士卻低下頭以示不敢僭越。卻不知他心中疼痛,那是父親!是……敵人……
她剛要開口,頭一陣刺痛,連忙捂住頭,還未反應就昏倒在地。
“小姐水屬能力卻常常凝冰雪而用,現在冰雪又有凝身的征兆,若要根治……唯有與一個木或火屬能力之人聯姻才可以……”
帝王眼睛微瞇,試探道:“閣下可知誰有這樣的血脈?”
高人微微一笑,卻搖頭不語。
……
“清塵哥哥,我又不喜歡喝土豆湯!你怎么我又給我做這個嘛!”她虛弱地開口,卻免不了埋怨撒嬌。
騎士輕輕吹著湯,細心地喂給她湯:“乖,土豆有營養。”
其實并不是這樣,那個白發冷漠的人喜歡土豆湯,可惜卻不屬于他。縱然嬌縱了些,也幾乎完全不同,但至少她是屬于他的,足以讓他欣喜了。
她眼淚猛地流了出來:“舅舅讓我去與那東陰之地的主人聯姻,你卻一點也不在乎嗎?”
他的手微動,卻抿唇:“無約身份尊貴,我配不上你。”
她哭的更兇了,將湯奪來一口氣喝完,轉手丟了出去:“你說它有營養,我便喝了,究竟你我之間有什么身份之說?”她啞著嗓子,舌頭卷著哭道,“清塵,你帶我走吧,我們隱姓埋名。我以我一生名譽,諾你心安,可好?”
或許是她完全相同的動作,或許是她一句諾你心安,騎士第一次正視起并非昔人模樣的戀人。
他握緊了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無約,我會想到辦法。”他攏過她的頭發,留下柔柔一吻,“我不愿讓你背負這樣的名聲。”
你也好,她也好。
我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