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站起身，彈了彈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對著陳然和王老師道：“你們現在跟我跳一次。”不容拒絕，陳然看到任天腳上穿的只是普通的室內鞋，正想著小聲提醒，王老師看出了陳然的意圖，微微搖頭示意陳然保持沉默。

同樣的曲子再次響起，陳然看著鏡子里舞動的任天，雖然穿著的不過是最簡單的運動褲和寬大的白T恤，但有的人站在人群中就是最亮眼的存在，起承轉合，眼波流動，沒人在意任天的跳躍高度、旋轉周數，而是那舞動的任天就是這舞蹈中的茉莉仙子。

同樣6分鐘的舞蹈，原本小聲啜泣的葉媛媛和張曼婷仿佛丟了魂般看著任天，陳然走到一旁拿起水壺，猛地灌了幾口水，看著任天氣息不變地站在那里，突然想起來上輩子任天黃金舞者的稱號來源，是在他在國家劇院表演后謝幕掌聲經久不停，閃光燈瘋狂地記錄這幕，舞臺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魔性的金光。

陳然轉過了目光，這光芒灼目的任天，真不愧是黃金舞者。

“怎么樣？”任天看著高向云與段嘉欣道。

宛如大夢初醒，高向云和段嘉欣不明所以地看著任天，任天緩緩道：“看清楚這舞蹈的真正面目了嗎？就這樣，還能認為自己跳得好？”

語氣平和，用詞深刻，陳然在心里默默地為高向云和段嘉欣點蠟。

高向云和段嘉欣漲紅了臉，任天繼續道：“我也不要求你們能跳得跟我一樣，至少像你們王老師的水平，我這編舞也不算枉費，但是，你們居然跳得連陳然都不如就敢說自己跳得好？”突然被CUE的王老師和陳然表示膝蓋中箭。

任天滿意地看著高向云和段嘉欣的臉皮從紅變成深紅，轉而走向坐在一旁的葉媛媛和張曼婷，仿佛感知到危險，葉媛媛和張曼婷徒勞地妄想把自己縮起來，然而任天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道：“至于那兩個在角落的，就更有意思了，跳舞跳得像中邪了一樣，實力沒練出來，體重倒是練上去了，你們倒是說說怎么做到的？”

被公開處刑的葉媛媛和張曼婷已經紅腫的眼睛瞬間又蒙上了一層水霧，看這情形，陳然終于明白了自己剛到舞蹈教室的一幕是怎么來的了。

抒發心中惡氣后，任天盯著陳然道：“你剛剛說自己跳得不好是吧。”陳然點頭如搗蒜。

任天不滿意地哼了一聲，道：“你告訴一下她們，你覺得自己哪里跳得不好。”

“沒有感情。”陳然幾乎不加思索，就脫口而出，在這兩周以來，陳然發現自己一直沉迷于掌握這編舞里的高難度動作，反反復復地琢磨如何跳得更遠，臀部如何發力、膝蓋如何繃直、指尖如何更加優美，但越是練習，陳然漸漸發現自己就像一個雜技運動員，而非一名芭蕾舞者。

聽了陳然的回答，任天抬眸，似笑非笑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道：“喔？就這一個。”

陳然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氣，繼續道：“老師，沒有感情是我最大的問題，還有我在跳躍后微微回彈腿的壞習慣，長跳躍時背部繃不緊，手臂伸展不到位……”陳然一口氣說了好幾個自己這段時間發現的問題，自從任天教導自己舞蹈，陳然確實發現了自己原本引以自豪的“扎實”基本功，其實不堪推敲。

“其實，我說的這些，都是我個人的問題，但是我們這支舞作為一個團體，確實沒有一體的精神。”兩周的訓練，除了陳然和高向云平常還會在一起討論動作，剩余三人都是各自為政，每天的串舞更多的是留意個人動作是否標準，至于團體？根本沒有這個概念。

聽到這里，王老師在心里都恨不得給陳然起立拍掌，作為帶隊老師，王老師除了嚴厲更多的也是關心陳然她們的進度，雖然明知道這編舞難，但也不得不逼著她們練，留了這份小小的愧疚，自然對陳然她們的團舞合舞進度稍稍松懈。

但今天看了任天的舞蹈，王老師才發現自己完全錯了，若團隊中沒能有想任天一般自體發光且能力超群的存在，照陳然她們現在訓練成果，最后必定只有遺憾。

而現在陳然主動說了出來，王老師趁著這個勢頭道：“我非常贊成陳然的話，各位，我們還有時間，再把曲子表達的感情和動作扣一遍，我們一定可以做到。”

陳然看著高向云和段嘉欣不做聲，但卻悄悄的握緊了拳頭，因著春節假期，舞蹈訓練也將暫停一周，王老師也對葉媛媛和張曼婷下達了死命令，要求在下次訓練前減掉增加的幾斤體重和完全熟悉舞步，重新訓練的第一天將會對所有人考核。

聞言，任天道：“嗯，反正這支舞還能再少些人跳。”葉媛媛和張曼婷當場緊張得保證春節在家會好好訓練。

經過這一鬧，大家也徹底沒有了排練的心思，簡單做好教室收拾，陳然準備把教室鑰匙送回去辦公室時，高向云喊住了自己道：“陳然，我們都一起加油。”

天色漸暗，背著光，陳然看到高向云的眼中的堅定，道：“加油。”看著走遠的三名小伙伴，陳然高喊道：“加油啊！”

一時間，陳然想到了自己看過的那些動漫老掉牙橋段中，總有熱血的主角對著夕陽高喊“我會加油的”，沒想到，在此情此景，自己居然做了，陳然止不住心里的吐槽。但是，已經走遠的三名小伙伴紛紛停了下來，轉頭高聲道：“一定要加油。”

一聲聲的加油，即是說給別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面對那些不行與恐懼，面對無數的挫折與失敗，我們可以加油，我們必須加油。

來到約定的舞蹈教室，整好以待的任天道：“今天要選你的獨舞參賽舞蹈。”

根據“小天鵝”杯獨舞的初篩要求，每個參賽者必須在正規的舞蹈教室拍攝兩段各2分鐘的個人獨舞視頻，服裝也指定是穿白色或肉色褲襪，無袖無任何花紋及裝飾的體操服（任何顏色），視頻材料在規定時間送至選撥委員會。陳然曾經也問過王老師，既然“小天鵝”杯都是純邀請賽制，為什么不干脆把獨舞參賽者像團舞一樣安排到一起進行表演呢？

王老師耐心解答，確實在“小天鵝”杯參賽是邀請賽制，但是在藝術中學和某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師手上都有幾名推薦名額，為了公平起見，也為了充分體現參賽者的實力，才會選擇先進行視頻選撥，再進行現場比賽的安排。

參賽選手舞蹈視頻的一段是指定片段，另一段是自選片段，任天道：“指定片段是《睡美人》中第一幕奧羅拉公主變奏獨舞。”陳然微微點頭，早前王老師幫忙寄出陳然的參賽確定報名表后不久，陳然就收到了回信正式通知參賽內容。

對于《睡美人》的舞蹈陳然表示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接觸過，因而需要準備舞蹈，陳然還拜托媽媽李雪芳到圖書館租了好幾盤光盤準備趁著春節好好學習。

任天繼續問道：“之前跳過嗎？”陳然立馬搖頭，雖然光盤早就借到了，但是陳然聽任天的話沒敢自己開始練。

任天抽出一張宣傳單，遞給陳然道：“趁著春節假期，去看看這個舞團的表演吧。”

陳然接過宣傳單，看到是一個知名的俄羅斯芭蕾舞團到G市進行春節賀歲文藝演出，表演的曲目非常經典除了《睡美人》還有《天鵝湖》，等下，《天鵝湖》？！

陳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不壞好意的任天道：“老師，這《天鵝湖》……”《天鵝湖》作為芭蕾舞的經典代表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正因為它的廣泛流傳，所以更加難跳得好。

“嗯，小天鵝長大了，可以跳三人舞了。”任天一語雙關地提醒他和陳然一見面時陳然就在跳三小天鵝的情景。

陳然感覺頭上都冒汗了，早就知道任天不會給自己挑選簡單的曲目，但也沒想到是《天鵝湖》第一幕三人舞女變奏，陳然正想著應該用什么方法勸說任天同意給自己更換曲目。

看出了陳然的緊張，任天良心發現，難得安慰道：“你把團舞練好，就能當這《天鵝湖》的基礎練習了，別緊張，我今天給你對一遍動作，你先記好，再加上去看看演出就差不多了。”

陳然張了張嘴，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差不多？難不成這位主想著是這樣就算教好獨舞了？

陳然艱難地問道：“老師，有個小問題，這個表演后天就開始了，我怕買不到票了。”沒想到任天大手一揮道：“我給你留了票了，第三排，待會兒下課你去找王老師拿就好。”

兩周的接觸，知道任天雖然看著毒舌難以接近，但在課堂上的任天從來都是認真且嚴格的，但也沒想到任天如此貼心，早想到給自己準備好了看劇的門票。陳然心懷感激，道：“老師，謝謝您。”

任天莫名其妙地回頭看著陳然一臉星星眼的感恩模樣，不好意思地轉開頭道：“那什么，我是讓你去學習的，你春節你也別閑著啊，你得過來這個教室練習的，我會來檢查你的。”

聞言，陳然更加開心了，道：“好的老師，我本來還想著不知道能不能在春節借舞蹈教室呢！”

本想著為難陳然卻反而幫助了陳然解決春節期間練習問題的任天，看著兀自情緒高漲哼起小曲的陳然，小聲道：“真像個傻瓜。”

而后，在209教室里又傳出來了訓練的音樂，就這樣，陳然正式向獨舞發起了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