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你，”季念被突如其來的踹門聲嚇了一跳，手里的碳素筆都掉在了桌上。硬生生地放緩了語氣，她假裝溫和：“有事么？”

這要是放在平時，估計季念早就咬著牙問他是不是哪根筋又搭錯了。沒準練習冊拍上去也可能。

但現在礙于蔣溫彥在場，她又從心底里敬重蔣溫彥，所以也不想在他面前暴露。

季念扭捏地坐著，想維持自己的淑女形象。

筆帽在她手里按壓著，咯吱咯吱地作響。

季念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身體只能僵硬地挺直。

“咣當”一聲，門四敞大開著。

對流的風竄過，身后的窗簾呼呼作響。

吹過鬢角的發絲，輕緩地貼服在唇角。季念伸出手，慢慢地將發絲別在耳后。

干凈寬敞的臥室。

蔣溫彥坐在季念的對面，兩個人的手都指著桌上的同一本練習冊，穿戴整齊且保持距離。

這會兒都抬起頭來盯著他。

賀琛先是陰沉著臉地掃了眼季念，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尷尬地別開眼。

季念除了一張俏臉通紅，沒有什么其他變化。

賀琛尷尬之余又覺得松了口氣。

然后，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倒是蔣溫彥好整以暇地向后靠了靠，倚靠著凳子后的墻壁，意味不明的笑。

清咳一聲，賀琛不自在：“我來送水果?！?

“這么大的陣勢？”季念聲音忍不住提高，對他的說辭表示不太信任。不知道以為他過來捉奸呢，眼神陰沉的要滴出水來似得。

也不知道哪來的不高興。

“吃西瓜?！辟R琛回避了她的問題，端著果盤進去，很隨意地扔在了桌上。動作的細枝末節多少還帶了些哀怨的氣息，扔完也不走，還留了下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太危險。

他絕對不能坐視不理啊。

賀琛瞇著眼，懶洋洋地靠在門口的書柜。

雙腿交疊在一起，胳膊撐在身桌面。

“你們干嘛呢？”

季念攥緊拳頭，假惺惺地笑：“做題。”

一頓，她補充道：“你看不出來嗎？”

賀琛挑眉：“什么題，我也想聽。”

季念皺眉，舔了舔唇角。

對賀琛的反常行為表示困惑：“你不是一向不怎么做暑假作業的嗎？”

“賀琛，你沒事吧？”季念說。

“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賀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氣氛尷尬的他口干舌燥。

于是他若無其事地說：“那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說完還看了季念一眼，眼角眨了眨。

他分明是在暗示她?？上н@丫頭笨，完全沒意識到他其實是過來幫她解圍的。

季念低頭看題：“記得關門。”

旁邊的蔣溫彥不動聲色抬眼。

和賀琛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唇角一勾。

賀琛眼眸黯淡，心里一股煩勁涌出來。

蔣溫彥這家伙果然還是。

和兩年前一模一樣。

半晌。

賀琛關上門。

站在走廊，他手揣進褲兜里。

眼眸微垂。

賀琛慢騰騰地朝著樓下走。

心不在焉的，連阿姨叫了他兩聲都沒聽見。

賀崢在拿著遙控器換臺。

見自己兒子失魂落魄的過來：“怎么？”

“沒什么?！辟R琛想想，手搭在沙發背面說，“爸，他怎么過來了？他不是上大學去了么？”

“你說小蔣呀，”賀崢吃了塊水果，“我有點生意上的事跟他談，你怎么沒大沒小的，叫哥?！?

賀琛撇撇嘴角。

嗤，像季念一樣叫他溫彥哥？

拉倒吧。這人安的什么心思，他心里可清楚。

“我說，你今天怎么了？”賀崢視線從電視機上挪開，瞥了賀琛幾眼，“像是火燒屁股坐不住?！?

賀琛正在客廳里來來回回地走。

“沒怎么?。俊彼麘醒笱蟮鼗亓司?。

“哎，你看我這個記性。”賀琛瞥到餐桌上剛拿出來的冰鎮果汁，“飲料忘記送過去了?！?

賀崢：“......”他剛才嗓子喊啞了丫都沒搭理。

這會兒倒是勤快上了。

賀琛唇角一勾，從褲兜里掏出來一只手。

端著冰鎮果汁的涼杯：“我送過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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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念一筆一劃地寫完了這道題。

手腕壓住了練習冊的頁腳，她抬抬手。

蔣溫彥在旁邊看書。

室內只有筆尖沙沙聲和書頁被翻動的聲響。

自從賀琛出去以后，室內就一片安靜。

季念撐著下巴，思緒已經在游離。

想起自己剛才和蔣溫彥的談話。

她還沒提到兩年前禮物盒的事，話題就被蔣溫彥岔開，說是要檢查她的作業。

又對著她暫時沒做出來的題在分析。

季念一不留神，就跟著他做起題來。

想問的事情，還是沒能問出口。

“溫彥哥......”季念薄唇抿了抿，剛要開口。

一陣懶散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賀...馮...許。

他這次又要做什么？

季念起身，走過去開門。

“什！么！事？”她這次的語氣多多少少不耐煩，蹙著眉頭，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冰鎮果汁，喝不喝？”賀琛說。

季念咬牙：“不！喝！”

賀琛眉眼稍挑：“哦?！?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賀琛差不多每十分鐘就要過來溜達一圈，不是酸奶零食，就是瓜果點心。

季念干脆放棄詢問的想法，信的事情就當蔣溫彥只是跟她開了一個玩笑吧。

阿姨跑上來叫他們三個下去吃飯的時候，賀琛默不作聲的靠在走廊的墻壁。

季念先一步走出來，拉著賀琛的手腕。

兩個人朝著和樓梯相反的方向走過去。

她的掌心微微有些涼。

賀琛低垂著視線，盯著她觸碰自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腳步慢吞吞的，更像是被季念扯過去。

終于到了拐角。

這里避開所有人的視線。

季念氣息起伏：“你在干嘛？”

“什么？”賀琛好整以暇地看她，故意裝作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微微彎下腰，他湊近笑了笑。

季念被他盯著不自在。

視線垂下去盯著墻角，雙手背在身后。

“你今天的反常啊。”她嘀嘀咕咕說了句。

賀琛和溫彥哥，好像很不對付。

她自己在心里這么想了想。

這是為什么？同性相斥嗎？

“哪有。”賀琛唇角一勾，反而對另一個事情比較好奇，“原來你這么關注我??？”

他笑得像貓偷了腥，黑眸里的得意都藏不住。

季念嘴角一抽：“......我是擔心溫彥哥。”

賀琛笑意慢慢收斂起來。

季念又補了一刀，拍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對溫彥哥很不禮貌，我在擔心溫彥哥會不會生氣?！?

說完這些話，季念腳底抹油就溜走。

結果剛走出去沒兩步就見蔣溫彥站在前面。

他身姿筆挺，眼底噙著淡淡的笑意。

季念整個人頓時像雷劈了似得。

心虛的她眼神都不知道瞥向哪里。

“溫彥哥?！备米勇曀频?，季念耷拉著腦袋。

她心里琢磨，溫彥哥會不會聽到她剛才的話？

那豈不是完了，會不會懷疑她另有所圖??？

于是季念和蔣溫彥之間原本的距離感立刻充滿了尷尬，她自己揪著衣角，也不知道說什么。

“下去吃飯吧?！笔Y溫彥說道。

他聲音一貫的溫和，如沐春風。

季念聽聞這句話，立刻低著腦袋從他身邊走下去樓梯，頭都沒敢回。生怕蔣溫彥突然叫住她詢問什么。

“賀琛?！钡鹊郊灸畹纳碛耙呀浵г谝暰€里，蔣溫彥才懶懶地轉過去目光。

他看著從剛才位置出來的賀琛，起身。

陽臺的位置很寬闊。

賀琛家里有錢，別墅買的都是三四層的。

頂樓陽臺還有個超大的游泳池。

“我有話對你說?！笔Y溫彥從兜里摸出來一根煙，點燃。他兩只胳膊都撐在在陽臺的圍欄。

身后的腳步聲懶懶地靠過來。

蔣溫彥回過頭，見賀琛雙手揣進口袋里，正倚靠著墻壁，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抽么？”蔣溫彥遞過去。

“不抽，你有什么事？”賀琛下頜輕抬。

“你對我，很有敵意？”蔣溫彥挑眉。

賀琛唇角勾勾：“算不上。”

如果不是蔣溫彥喜歡季念的話，他倒是對這個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孩子的蔣溫彥，沒什么感覺。

“季念最近怎么樣？”蔣溫彥突然岔開話題。

賀琛眼尾稍揚：“挺好的?！币活D，他瞇著眼：“有我在關心，她會很好?！?

煙圈在蔣溫彥指尖繞了繞，又被風吹散。

蔣溫彥抖抖指尖：“季叔去相親了?！?

良久的沉默。

賀琛收斂神色：“你說什么？”

“念念突然被他從老家支開，就是因為這個?！?

又是很久都沒有開口。

樓下傳來催促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賀琛轉身前，突然說了一句：“你喜歡季念對吧？兩年前給她的禮物盒里，不是有封信么？”

蔣溫彥眼眸微微轉動。

眼底似有什么暗涌。

“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認，“你說的沒錯。”

兩年來，蔣溫彥記得季念每次寒暑假的時間。

但他不能，也不敢回來。

怕季念抬起清澈的眼眸看他，問他這封信是什么意思？也害怕季念會嫌惡的拒絕他，罵他變態。

拳頭快速地揮了過來。

蔣溫彥沒躲避開，像是默認了賀琛的憤怒。

但拳頭在距離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什么時候開始的？”賀琛低沉著嗓音說。

蔣溫彥一怔。

大概是他高二的時候，給初中的季念補課。

沒等到蔣溫彥回答。

賀琛“嗤”了一聲，“離她遠點?！?

隨后，他轉身下樓。

蔣溫彥一個人掐著煙。

絲絲縷縷的煙霧散開，他捻了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