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四注定是個不平靜的日子，上午先是和老板、老板娘一次戰斗，下午他們就對我的工作量增加了——我必須協助茉莉將這幾個月的考勤數據梳理出來，看起來是個無理的要求，但是老板不會和職員講道理，職場有時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

于是，我就將椅子搬到茉莉的財務室，在她座位旁邊，看著她在電腦屏幕上一遍一遍地刷數據。我喝著咖啡，盯著屏幕，老板交代的事總要做吧。否則，老板豈不是很沒面子？

“全公司也才20多個人的考勤，應該不會花很長時間吧？”我啜了一口發冷的咖啡，一點都沒有咖啡的醇香，財務室里的冷氣凍得我打哆嗦。

茉莉眼睛沒離開電腦，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半邊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到她說道：“雖然人數少，但是每天都有考勤數據，一個月至少20天的數據，三個月的記錄累計起來也不算少。”

“安娜那邊沒有統計總表嗎？日常考勤都是她在管理，如果有總表那就好辦了。”

“可老板娘就是要看原始考勤機里的數據，也就是要一個最原始的數據和每個月上報的考勤信息做比對。否則，我們干嘛那么費勁？”茉莉頗有些無奈。

我輕輕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不是在做無用功嗎？每個月工資都發了，考勤數據也早已簽字歸檔了，現在要查歷史記錄，除非懷疑安娜造假，否則干嘛那樣大費周章？

而且我看茉莉在電子表中劃來劃去，竟然是用最原始的數據統計方法，這樣要什么時候才能完成，于是我說道：“茉莉，為什么不試一下數據透視的方法匯總？你先將所有的數據復制粘貼到一張電子表中，篩選出有用的信息，再使用數據透視，很快就將數據統計出來了。

茉莉有些慌亂，小聲地說道：“什么是數據透視？我不是很懂？你能教下我嗎？”

我一聽，頭都大了，數據透視是非常普遍的技能，財務使用得最多，她應該比我熟才對啊！于是，我從她手中接過鼠標，在其中一張電子表中做了演示，她很認真地將這些步驟記下來，然后按照我的指引，自己操作了一遍，果然不出15分鐘就完成了考勤記錄的統計。

茉莉對我表示感謝，我問她：“茉莉，你來公司幾年了？”

“我一畢業就到這家公司工作，現在剛滿三年。”

“你不要怪我說話太直，數據透視操作對于財務和行政工作的用處很大，是我們必須要掌握的技能，你有沒有給自己規劃下自己的技能和未來的職業方向？”

茉莉呆住了，她顯然沒想到我這樣對她說，畢竟我和她真的不算太熟。過了一會兒，她回答我說：“說實話，我是有想過的，但是在這里已經成為我的習慣，工作量不斷增加，我也沒時間去考試和學習，我不知道離開這里還可以適應新的環境嗎？”

我壓低聲音說道：“那你要好好想想，畢竟未來還是有很多變數的。就像我前公司那樣，發展得那樣順利，而一場疫情到來，說倒就倒了。”

茉莉點了點頭，笑了笑，說道：“這話跟我說就可以了，不要隨便對別人講。否則，老板以為你是來這里挖人的。”

“呵呵，有那么嚴重嗎？”我話還沒說完，隔壁就傳來一聲指責——老板的聲音。

“考勤那是每個員工必須要遵守的基本要求，憑什么你可以不考勤？”

“老板，干我們銷售的，考勤哪里會像后勤人員那般完美？不出去跑業務，客戶不會主動找上門啊！”銷售部總監老沈的聲音也加大了，最近沒怎么見到他人，這次才總算聽到他的聲音。

只聽到，老板的聲音就更大了：“那好，那業務呢？你知不知道這個月的業績比上個月下滑10%？今年下降最厲害的數據，什么原因？”

老沈沉默了一下，說道：“老板，你不是不知道今年的行情，好多公司都倒閉了，這其中有我們的客戶。”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客戶倒閉了，我們就不需要業績了嗎？這樣下去，你是不是想我們也倒閉？”

“老板，業務本來就有起伏，更何況我們公司的產品不具有價格的優勢，要開拓新的客戶就需要去考察市場，外加業務推廣，業務推廣就不得不考慮我們產品的合規。最近我已經擬出一份報告和管理措施。”老沈以一種平穩的語調溝通。

老板沉默了一下，又說道：“是，我不否認我們的產品不具備某些優勢，但公司能走到今天，產品就是在市場有技術上的優勢，我們主打的是客戶的體驗感。你現在怎么都看不到我們產品的優勢？還要我加大宣傳的成本嗎？”

“老板，運維和技術更新版塊在技術部，而我們銷售部負責將產品營銷出去，如果不將產品包裝，我們怎么做這個事？”

老板不說話，老板娘的聲音又飄了出來：“老沈，這個月的業績下降得是有些厲害，大家都著急上火。可你是銷售部的老大，注意些影響，成天不在公司，你讓員工怎么看你老板？”

老沈的聲音過一會兒又傳過來：“好，從明天起我注意我的考勤。”

之后，就看到老沈出了老板辦公室。

我和茉莉對視了一下，壓低彼此的聲音，我問她：“每次你都能聽得那么清楚嗎？”

茉莉說道：“也不是每次，大部分吧，很多時候我壓根都不想聽。”

我看到工作完成了，過了一會兒就搬出了財務室，回到我的座位，接下來就是茉莉和老板娘對接考勤數據的工作了，也不屬于我插手的范疇。

只是我經過老沈辦公室時，模糊中聽到：“沒聽過要求銷售部總監天天打卡的！”

而在我的記憶中，總監級別以上一般不會要求打卡，尤其是對靈活度較強的銷售部門。銷售部更多的是考核他們的業務達成情況，也許每個公司管理的側重點不同吧。但是，我感覺到一種冷冰冰的職場關系，畢竟老沈是公司開業和經營到如今的元老，以前也不對他進行考勤要求，而這次僅僅是因為業績下降一次，老板就如此大動干戈，難道真的是一點信任也沒有嗎？

或許，他們還有另一層考慮吧，只是可以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公司，不要對老板抱有什么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