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沐書夜聽到徐鏗的話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道：“徐副將莫非是想通了？”

徐鏗神色平靜的望著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眸色微微一閃道：“不，徐某是想勸沐四小姐不要再在徐某身上浪費時間了，徐某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沐四小姐不愿意放了徐某，不如給徐某一個痛快。”

沐書夜聞言微微垂首，帽檐遮擋住了那雙眼睛，讓人窺不出她此時的表情，片刻后，沐書夜方才抬頭，一臉平靜的看著徐鏗，不緊不慢的說道：“不知葉勛瀾給了徐副將什么樣的好處？竟讓你愿意為他不惜賠上性命，還是說給了你好處的不是他，而是沐擎天？”

“你……”徐鏗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下很是震驚，他原本以為她只是因為自己曾經是那個人的部下才會把自己抓來，沒想到……

“徐副將何故露出如此驚訝的神情？是沒想到我知道你與他們的來往？”沐書夜看著徐鏗眼里的驚訝之色，眼里多了一絲諷刺，嗤笑一聲繼續說道：“徐鏗，你當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鏗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不敢在直視她的雙眼，忙移開了視線，被捆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上面甚至能清晰的看清楚暴起的青筋。

見徐鏗神色閃避不再說話，沐書夜頓時一陣煩躁，臉色也跟著變得更冷了幾分，“既然話都水哦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放把話一次性給你說清楚。”

說完頓了一下，又接著開始說：“當年，因為你們，定國將軍府血染滿地，哀鴻遍地，一百多條無辜的性命枉死，那個叛徒將我逼至絕境，讓我不得不抱著父親的頭顱跳崖自盡，是老天垂憐，讓我葉輕塵換了個身份活過來了，當我睜開眼睛發現我還活著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徐鏗看著那雙眼睛里毫不掩飾的深沉恨意，心頭為之一顫，無意識的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來，到最后再一次狼狽的撇開了視線。

她眼里的恨就像是一雙大手，緊緊的握著他的心臟，讓他覺得窒息。

“報仇，當我睜開眼睛發現我還活著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報仇！”沐書夜此刻渾身上下都透著冰冷肅殺之氣，被她極力掩藏起來的恨，通通表現出來，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

沐書夜渾身散發出的強烈恨意和滿身的肅殺之氣，讓路楓都不禁為之一震，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更加敬畏起來。

沐書夜就那么靜靜的站著，面無表情，沉默了片刻，周身的氣勢頓時收斂起來，轉身對著外面飄著的鵝毛大雪，頭也不回的說道：“徐鏗，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不是向我或父親，而是向定國將軍府那枉死的一百多條無辜的性命，但現在看來，似乎你并不需要。”

徐鏗神色無比復雜的抬頭看了背對他而立的沐書夜，身材是那么的纖瘦，雙肩是那么的單薄，心里突然伸出一絲愧疚來，但也僅僅是短短的一瞬間，張嘴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他突然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最后索性閉嘴不語。

沐書夜知道徐鏗并不好對付，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心里微微有些失望的同時又覺得痛心，輕輕吐出一口氣，回頭看了徐鏗一眼，說道：“徐鏗，你說要是我讓葉勛瀾知道，你和那個與他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有所往來，他會怎么想？”

說完也不等徐鏗回答，轉身對路楓點了點頭，低聲吩咐了兩聲，徑直離開。

徐鏗聽到沐書夜話的時候，頓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才猛地回神，想要說些什么？奈何沐書夜已經離開，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他了解葉勛瀾，他不僅野心勃勃，而且還狡詐多疑，更是心狠手辣，若讓他知道自己和那個人有所聯系，那他們之間的平衡，恐怕就再也不存在了。

想到這里，徐鏗心里不禁有些慌了起來，轉念一想，他如今身為階下囚，連這把椅子都離不開，還去管他什么猜忌或是誤會？

路楓抱著劍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徐鏗的神色變化。

離開小院之后，沐書夜就直奔左都督府，回到自己的房間，微微皺眉看著窗下的幾個腳印，又抬頭看了看天，最后吐出一口氣關上窗戶沒在管。

這么大的雪，過不了片刻那些腳印就會被掩蓋，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

回到溫暖的室內，沐書夜趕緊的脫去一身夜行衣，簡單的熟悉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腦子里有些亂糟糟的，到最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連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記得了，再睜眼時，已經到了第二天。

簡單的用了早膳，推開門見大雪還未停，不過倒是小了不少，撲面而來的寒風冷的刺骨。

沐書夜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抱著懷爐朝花園走去。

“小姐，雪天路滑，小心些。”一旁的眠琴趕緊上前扶著她，小聲的叮囑著。

沐書夜點了點頭，也沒有推開眠琴扶著她的手，腳下小心的走著。

來往的路上的積雪雖然已經被下人清理，但地面上卻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不小心點很容易就滑到。

也幸好左都督府的各個院落之間都有回廊連接著，只有極少的路是在露天。

轉過回廊來到后花園，走入荷花池邊的涼亭。

眠琴和醉雪見狀，對視了一眼，醉雪上前一邊將手里拿著的墊子放在冰冷的石凳上，一邊說道：“小姐，這里風大，還是早些回房吧！小心染了風寒。”

沐書夜點了點頭，坐下扭頭看著外面已經結冰的荷花池，“沒關系，我坐一會兒就回去。”

現在越來越臨近大婚之期，沐書夜的心情就越加復雜，再加上事情到現在還絲毫沒有進展，沐書韻那邊也是到了現在還沒有什么其他的反應，讓她越來越急躁了。

有些頭疼的抬手揉了揉額角，看著飄揚的雪花微微嘆了口氣。

“二小姐！”

聽到身后眠琴醉雪的聲音，沐書夜收回視線回頭，見身著華貴的沐書顏款款而來，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隨即又恢復了常態。

說實話，她心里是既不愿意見到沐書顏的，一來是這個女人的心思太過細膩，再來是因為之前她提出的那個要求，現在見面總有幾分尷尬。

沐書顏倒是跟個沒事人一般，走進涼亭笑容得體的打招呼，“四妹也在啊！”那語氣模樣，就好像她才發現沐書顏一般。

沐書夜眸色微微一閃，淡淡的點頭道：“二姐也是來看風景的？”

沐書顏的臉色不是很好，眼窩下也隱隱透著一些青黑，看樣子似乎是沒有休息好。

對于沐書夜的態度，她倒是沒有表現出什么不高興的樣子，臉上依然保持著溫婉的笑容，走到一旁坐下，低聲說道：“在屋里悶得慌，就想出來走走，沒想到這么巧遇上四妹。”

沐書夜點了點頭，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垂下眼臉抱緊了手里的懷爐，什么都沒有說。

“你們都退下吧！”沐書顏看著沐書夜平靜的面孔，忽然扭頭對身旁伺候的丫鬟說道。

沐書夜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微微皺了下眉頭，心想她又要干什么？

接收到眠琴和醉雪詢問的目光，微微點頭，示意他們也下去。

眠琴和醉雪恭敬行禮之后，便退出了涼亭，站到了不遠處，時不時的張望著涼亭的方向。

伺候的人都離開之后，涼亭之中就剩下她們兩人，此時卻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沐書夜在心里猜測著沐書顏的用意，一時也沒有開口，正當她想著的時候，沐書顏突然開口了。

“再有五日，四妹便要和凌王爺成親了吧！”沐書顏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看著沐書夜，而是神色不明的看著眼前的結冰的荷花池。

說完不等沐書夜回答，扭頭看著她，輕笑著又說了一句，“四妹，你說荷花池上的冰有多厚？”

沐書夜被她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弄得有些糊涂，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荷花池，淡淡的說道：“該沒有多厚。”

至于前面一個問題，她覺得沒有必要回答，因為那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她也知道，沐書顏說出來，也并沒有要她回答。

沐書顏站起身走到涼亭的圍欄邊上，望著廳外片刻，回頭看著沐書夜說道：“四妹，你說若是現在掉下去，會不會凍死？”

沐書夜聽到她的話，心中一緊，看著她的目光多了一絲警惕，神色平靜的說道：“現在該不會有人不小心掉進去才是，二姐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四妹說的對，這個時候又怎么會有人不小心呢！”沐書顏依然看著亭外的荷花池，眼里有什么光芒一閃而逝，扭頭笑的溫和無害，“四妹，你快來看，那下面是不是鯉魚？”

沐書夜不知道沐書顏在玩什么花樣，微微皺眉還是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看向她手指的地方，果然看到薄薄的冰層下，游過一抹紅色。

暗暗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是，沒想到如此寒冷的天氣，竟然還能看到它們的蹤影。”

“是啊！有些東西就是不知死活。”沐書顏如呢喃般的說了一句，突然湊到沐書夜的耳邊說道：“四妹，你說要是你現在出事了，凌王爺會不會為你傷心？”

“二姐你……”沐書夜在聽到她話的時候，立刻警惕了起來，誰知還是慢了一步，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眼睛猛然瞪大，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沐書顏，她是如何都沒有想到，沐書顏竟然會做出這樣的瘋狂舉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