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嘴角銜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耐著性子將葉勛瀾的話聽完，隨之問道：“靖遠侯查出來的真相，就是這樣？”

葉勛瀾怔了怔，點點頭，無比堅定道：“的確如此。”

沐擎天見狀，繼而道：“皇上，當年定國將軍通敵叛國，其部下皆喊冤枉，此次會有如此舉動，并非不可能……”

“的確不是不可能。”齊凌似乎耐心告罄，直截了當地打斷了沐擎天的話，“只不過，每次都以定國將軍舊部的理由作為真相，是否太巧合了些？”

齊孝帝皺了皺眉，眼里果然浮現出一抹不贊同之色。

沐擎天暗道齊凌多事兒，臉上卻逐漸浮現出笑意，“五殿下，臣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事實便是事實，何以會有‘每次都以定國將軍舊部的理由作為真相’的說法？”

齊凌挑眉反問，“難道不是嗎？兩年前，父皇出外圍獵，圍場上遭遇猛獸襲擊，查出來的結果是定國將軍部下所為。一年前，父皇出宮祭天，路上遇到了刺客突襲，那結果也指向了定國將軍的舊部下。然后半年前，父皇出宮巡查水道，又一次遇到了刺客，你們還說是定國將軍的舊部下所為，就連此次父皇被人攻擊，你們也這么說，不是很可笑嗎？短短兩年內，父皇遇襲五次，每次查出來都是同樣的結果，你是想暗示父皇當年的決策是錯的，導致定國將軍的舊部下怨氣沖天非要討回個公道，還是要暗示本朝官員辦案不利，兩年了都沒將這些人繩之以法？”

說完，齊孝帝的臉色已經黑得能夠滴出墨來，可見齊凌這些話，已經觸犯了他作為帝王的尊嚴和權威。

沐擎天和葉勛瀾連忙跪地請罪，“皇上，臣等冤枉，此次查出的真相，的確如此啊！皇上，請您明察啊！”

齊凌看了，除了搖頭，臉上便是滿滿的嘲諷，不經意間抬眸，卻瞥見沐書夜眸光里難以掩飾的濃濃嘲諷，心里的好奇頓時加深了幾分，正欲多加觀察一下，這邊沐書夜已經垂下眼瞼，收斂住了所有的神情，恢復成那個不卑不亢安安靜靜的女子。

沐書夜知道自己的情緒有些外露，好幾次都差點引起了齊凌的懷疑，可是縱然如此，她也不后悔此刻站在了這里，聽到這些她不曾聽到過的話語。

誰都無法知道，此刻她內心里的震撼有多強烈。原來，在她錯過的兩年里，竟然發生了那么多事情。照目前的情景來看，齊凌剛才所說的，肯定是真的，不然沐擎天和葉勛瀾不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那么，到底是不是她爹的部下做了那些事兒，給朝廷中人留下了把柄？

如果真是她爹的部下，那么會是誰？

她心中猛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回想起齊凌剛才的語氣和神情，似乎嘲諷多過事實陳述，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秘？齊凌莫不是對此了解得一清二楚？若這五次中的刺殺，并非全都是爹爹的部下做的，那么將所謂真相引到上面的人，又該是何等狠毒的心思？

這些人，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兩個人？或者是，與這兩個人有關的其他朝廷命官？

滿腦的思緒瞬間凌亂糾纏，沐書夜覺得自己心跳快了許多，不經意地瞥到齊凌嘴角的那一抹嘲諷，再看看沐擎天不斷磕頭請罪的身影，心中像是被釘滿細針的針板釘過一般，仇恨不止，疼痛不休。

齊凌似乎還嫌事情不夠亂，繼續火上澆油，“靖遠侯，本皇子倒是有些疑問，希望你能幫忙解答一下。”

比起沐擎天的磕頭請罪，葉勛瀾就顯得鎮定從容了不少。可這并不代表著，他對這位五皇子有什么好感。短暫的調整后，他又恢復了以往的清醒與理智，此刻面對齊凌看似懶散實則咄咄逼人的質問，依舊沒有躲避他的目光，“五殿下有何疑問，不妨直說，只要是微臣知道的，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很好！”齊凌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態度極為滿意，“我記得，兩年以前，你也是定國將軍麾下的勇猛副將，那么，你的左臂上應該也有獨屬于定國將軍部下士兵的雪豹標識吧？這么說來，這么多次父皇遭遇的刺殺，豈不是……”

剩下的話，齊凌沒說完，也沒必要說完。

葉勛瀾看了看齊孝帝，待從他臉上讀出了陰沉和凌厲的意味，心中不由一突，腦中飛快地思索著對策。

果然，下一刻，齊孝帝已經沉聲叱道：“葉勛瀾，朕剛封你為靖遠侯，不只是顧念你多年的戰場功勛，更是希望你能夠在處理朝廷政事時，也能如戰場殺敵那般勇敢果決不徇私情。只不過，你似乎還沒領悟到朕的良苦用心。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好好反省，追查刺客一事兒，你也不用費心了。”

“是。微臣遵旨。”葉勛瀾閉上了雙眼，神情里多了一抹不甘和怨恨。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每次遇到跟當年定國將軍相關的事兒時，不管他有多少理由和證據，一拿出他昔日的身份，他都會被牽扯其中無法脫身。這兩年多來，他受這個身份牽累，已經錯失了那么多機會，否則也不會明明身負赫赫功勛，卻始終得不到重用。

以前從沒有哪一刻，會如此刻更讓他痛恨他曾是定國將軍麾下副將的身份。

沐書夜在旁冷眼觀看，不用想都知道，葉勛瀾心里該有多懊惱。她覺得很痛快，至少此次也看清楚了葉勛瀾在齊孝帝面前的分量和處境。這兩年來，若非沐擎天從旁幫襯著，他應該不會混得如此風生水起。

這樣的結果，目前看來，還是很讓人欣慰的。

“好了。沐愛卿，你倆先退下吧。此事，朕已有決定，今后不許再向任何人提起。”齊孝帝扶著李公公的手站起身，又吩咐沐書夜照顧好齊凌的傷勢，便聲勢浩大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