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傷藥？”十九指著她，待看到她的白眼時，忽而笑了，“如果我不給呢？”

沐書夜晃了晃手里流油且冒著香味的山雞，笑了笑，“不給，你吃不到這么好吃的山雞。你也別跟我說你武功高強，可以從我手中奪去。毀掉一樣東西的法子有千千萬萬種，在你奪到手前，我肯定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何況，你既然來了這里，想必也清楚我二人的性子，怎么都要拿出點誠意吧？”

十九嘴角微微勾起，那眸光陰森冷澈，沐書夜見之頭皮發(fā)麻，仿佛背部被毒蛇纏上。

就在這時，齊凌突然伸手握住了沐書夜拿山雞的手，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到手背，直至流至四肢百骸，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得到了緩解。

她側(cè)過頭，笑意復雜，“五殿下，你會支持我的吧？”

“自然。”齊凌毫不猶豫地點頭，順手扯下一只雞翅，咬一口前還特意瞟了下十九，指了指身旁的沐書夜，“想出，可以。聽沐四小姐的。”

于是，他便旁若無人滿臉陶醉地吃了起來。

沐書夜也不理會十九，扯下另一只雞翅，剛想往嘴里送，前方卻拋來一個小瓶子，她連忙伸手接住，隨之側(cè)頭看向齊凌，“五殿下，先上藥，還是先填飽肚子？”

十九在對面看著氣得牙疼，“喂！我可告訴你，這藥是有毒的。死了別找我。”

“放心。死了也會拉你一起的。”沐書夜涼涼掃過一眼，將那小瓶子收到了袖子中，專心啃起手中的山雞。

十九蹭蹭地跑過來，將兩只雞腿扒了下來，見那兩人并不理會他，也不再自討沒趣，坐到旁邊的山石上默默啃起來。

不得不說，沐書夜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不出片刻，一只山雞就被三人啃得只剩下雞骨頭。齊凌和十九同時看向沐書夜，目光里充滿了濃濃的探究和疑惑。

只不過，齊凌有那么多的疑惑，卻從未在她那里找到過答案，吃飽喝足后，便瞇著眼看十九跟在沐書夜身后找不痛快。

“沐四小姐，據(jù)我所知，你從小長于左都督府后院，學的是詩詞歌賦，練的是穿針走線，又怎么會烤野味？”

“學的，不給么？”

“……當然可以。只是，學了很久吧？”

“干卿底事！”

沐書夜啪地打掉十九那只伸向兜里野果的手，小心翼翼地揣到齊凌面前，“吃飽了不要馬上就睡。吃點野果消化消化。”

齊凌心滿意足地捻起一個往嘴里塞去，隨即沖十九挑釁地揚眉，伸手又捻起一個，意有所指道：“閣下若想吃到不勞而獲的東西，不妨多想想，有什么可以交換的。我想，以沐四小姐的性子，定然不會拒絕的。沐四小姐，你說是吧？”

沐書夜頭也不抬地道：“的確如此。”

十九抖著手指，指了指一唱一和的兩人，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們不要太過分了。不就是吃個丑不拉幾的野果，你以為我稀罕？”

“是，你不稀罕。這些野果長得這么丑，想必你也不喜歡吃，給了你也是浪費。”無視十九雙目噴火的憤怒，齊凌笑著問向沐書夜，“沐四小姐，我吃一點，應該不要緊的吧？”

這么說著，手指又捏起了一個。

沐書夜暗暗嘆氣，極其配合他的舉動。與齊凌相處那么久，又剛剛共過生死，她多少還是能察覺出齊凌的意圖的。

甫一看到跟葉勛瀾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的確很驚訝，可兩輩子的經(jīng)歷早已讓她在外人面前練就了榮辱不驚的本事，要偽裝起來也并非難事。而且，從目前這情形來看，齊凌必然是與這人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她大可以回頭再問齊凌。

而正因為這所謂的“協(xié)議”，哪怕沐書夜不會醫(yī)術(shù)，他們也可以放心使用此人拋出來的傷藥。

“沐四小姐與五皇子的關(guān)系好得令人羨慕啊！”十九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來來去去打量著眼前這兩人，“五皇子的背部難不成是為了救沐四小姐而傷的？”

沐書夜正在給齊凌上藥，乍一聽，指尖抖了抖，藥粉頓時多灑了些，明顯感覺到齊凌的身子顫了顫，當下關(guān)切道：“五殿下，弄疼你了？”

“哼，一點小傷就喊疼，還算什么男人！”自始至終，沐書夜和齊凌都沒理會十九，他自然不甘被人忽視，特別看齊凌不順眼，逮著機會就要諷刺一番。

齊凌本來還想借機喊疼，被十九那話一堵，疼意瞬間轉(zhuǎn)變成滿腔的怒氣，開始反唇相譏，“閣下想必不懂得什么叫男人吧？也對，看你氣質(zhì)陰柔，身形苗條，單是看背影也想不到你是男人。人家靖遠侯長了那么一張臉，還能讓定國將軍府的大小姐死心塌地，虧得你跟他長得一模一樣，似乎也沒什么建樹吧？”

十九何曾被人當面羞辱過。以前遇到有人跟他發(fā)生口角之爭，從來都懶得浪費口舌，直接動手解決。可畢竟他們剛達成協(xié)議，眼前這個人想打卻不能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到了最后，卻也憤憤離去。

沐書夜看著那消失的人影，止不住嘆息，“你這么對他，是不是不太好？”

齊凌回頭看她，“怎么？你還心疼了？”

“這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早知道毒舌到這種程度就能讓那個人離開，我一開始絕對會不遺余力地跟他唱反調(diào)。”

“哈哈哈哈……”齊凌突然大笑起來，一不小心牽扯到背部的傷口，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劍眉也緊緊皺了起來。

沐書夜并不心疼他，甚至在給他上藥時，還特意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直到他疼得齜牙裂嘴，滿眼委屈地回頭看她，才緩緩收回手，語氣里滿是警告，“五殿下，下次我在給你上藥時，你若是想要做什么動作，請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否則，我不確定是否會錯手傷了你。”

齊凌緩緩坐直了身子，將身上的衣裳攏了攏，齜牙裂嘴道：“沐書夜，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下手那么重，你想謀殺啊！”

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得何為溫柔。

“五殿下，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如果我想要謀殺你，早在之前，我就有很多的機會，也不需要等到現(xiàn)在。”沐書夜快速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傷藥，藏好到身上后，起身對他道，“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去找你的手下。我剛才看過了，這里不算是很偏僻的，真是搜索起來，你我肯定會暴露。”

提到正事，齊凌也斂起了滿臉的笑意，借著沐書夜手上的力道緩緩站起來，看著前方郁郁蔥蔥的林木，忍不住長嘆，“這下可好了，又開始逃命的日子了。”

沐書夜扶著他走過一處水坑，隨之放開手，淡淡道：“你該慶幸，你還有逃命的機會。”

“也對。”齊凌若有所思地點頭，忽而問她，“你怎么不問我剛才那個人的事兒？”

沐書夜忽然停了下來，眸光復雜地盯著他，笑著問道：“那好，我問你，剛才那個人是誰？來找你有何目的？”

齊凌倒是沒覺得有何不妥，一五一十地回答，“那人名叫十九，不過我估計不是真名。來找我的目的，其實跟你的目的差不多，主要想要與我聯(lián)手，共同對付葉勛瀾。這個人來歷不簡單，很多我隱藏得比較深的事情，他都能挖掘出來，以后要合作起來，估計會比較麻煩。你暫且了解下，回去后有其他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讓人通知你的。”

沐書夜愕然，憑空冒出這么個特別針對葉勛瀾的人，怎么看都有些詭異。莫不是這其中有什么蹊蹺？

她沉吟著道：“這個人，來歷不明，他提的要求你也答應了么？”

齊凌湊到她身邊，刻意壓低了聲音，“你該懂得我的意思。如今咱們處于弱勢，答應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更何況，我看他的態(tài)度也不像作假，能借助此人的手做一些無損彼此利益的事兒，總會給你我省去很多的麻煩。”

既然齊凌都這么說了，沐書夜自然無異議。何況，她要針對的是葉勛瀾，其他人對葉勛瀾是何態(tài)度，與她并無太大關(guān)系。她本來還想問那個十九跟葉勛瀾是什么關(guān)系，可轉(zhuǎn)念一想，齊凌也沒機會去查，估計也不會知道的。

齊凌卻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肩頭，意味深長道：“首要之計，便是趕緊逃出去。至于那人與葉勛瀾是什么關(guān)系，又與葉勛瀾有何恩怨，以后大可慢慢查清楚，不急在這一時。”

沐書夜忙不迭點頭，與之并肩走入?yún)擦稚钐帯?

只是，他倆的運氣著實不算好，才剛走出沒多久，身后似乎就有人追了上來。而他們正走在一條狹窄的山路上，左側(cè)是峭壁，右側(cè)是陡峭的山崖，傾身去看，隱約還能見到山崖下的雜草叢生碎石橫陳。

往前繼續(xù)走，就憑兩人的體力和狀態(tài)，估計很快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若是從山崖下?lián)衤范樱蛟S還有別的生機。

“你先等著。我下去了再接你。”

沐書夜找準崖下一塊突出的石頭，小心翼翼地移下去，確定站穩(wěn)后，伸出手來接齊凌。齊凌背部受了傷，彎腰的動作極其緩慢，眼看就要踩到山石，突然腳下一滑，直接撲向了下面等候的沐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