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上真人目光緩緩掃過蜀山幾位峰主，便連身后十丈處盤膝坐地的天水真人也沒有落下，之后，緩緩道：“無炎子，我龍上便要報那龍脈之仇，你，可愿助我！”

無炎子躬身一拜，道：“回掌門師兄，師弟愿意！”

“好！”龍上真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后，將目光移到了紫冠道人身上，道：“紫冠真人，我龍上便要報那龍脈之仇，你，可愿助我？”

紫冠道人嘴角一抽，直接踏前三步，直視著龍上真人道：“本掌教，不愿！”

龍上真人微微一笑，似乎什么事都未發生過一般，轉頭看向誅魔道人，道：“誅魔道人，我龍上便要報那龍脈之仇，你，可愿助我？”

誅魔道人冷笑，道：“不愿！”

也正是這時，盤膝坐地的天水真人猛然睜開雙眼，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看向龍上真人的目光滿是嘲諷與不屑。龍上真人直接忽視了她的目光，而是繼續問道：“天水真人，我龍上便要報那龍脈之仇，你，可愿助我？”

天水真人呸的吐出一口血水，氣息已是極度微弱，她之前雖然一直盤膝恢復，但外界發生的一切哪能不知。知曉龍上真人便要問道自己的時候，索性停止了運轉功法，哪怕道道反噬之力將體內氣血全部吞噬也在所不惜。反身而回的李敏與周蘭看到天水真人竟然在關鍵時刻收了功法，一時大驚失色，不管不顧地跑到她身邊，將她緊緊扶住，更是哭做一團。

天水真人愛玲的撫摸著兩人的面頰，少許之后，看著龍上真人，一字一句道：“龍上，若是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定會為你這般行徑感到羞恥，我天水若是隨了你的意，才是真的無法面對列祖列宗，當年讓你做了蜀山掌門，乃是我天水真人瞎了眼，今日，我會為自己的過錯做出補償。在黃泉之下，我天水會看著你，看著你無法躋身祖師祠堂而快慰！”這般說著，只見冥水劍一閃之下，竟是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鮮血流出，她的雙眼緩緩閉下，身形一軟，倒在了李敏懷中。

“啊，師父……”李敏與周蘭同時驚呼，這一變故來得極快，幾乎在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冥水劍已然插在了天水真人的心口。李敏顫抖著，將天水真人的尸體報得極緊極緊。

“師姐，我怕……”周蘭滿眼淚花，已然不知所措，李敏將她摟了過來，哽咽著安慰道：“師妹，別怕，別怕……”

二人傷心至極時，龍上真人的聲音又是響起，這一次，問的卻是李敏，只聽他道：“李敏，天水真人已經自縊，我來問你，你可愿助我龍上報那龍脈之仇！”

李敏抬頭，看向龍上的目光竟也掛著不屑與嘲笑，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想要將龍上的身影牢牢記在心中，而后道：“我的回答，與師父無二！”話音剛落，已是有一抹寒光亮起，蒼鷺劍筆直沒入了她的心上。李敏最后露出了一抹微笑，緩緩倒在了天水真人的身上。

“啊！”周蘭又是一聲驚呼，嚇的連連爬開數步，轉眼便要暈厥。龍上真人目光一凝，一道法力光芒打出，落入了周蘭體內，周蘭只覺得周身一股暖流流過，竟然有清醒了幾分，但同時，龍上真人的話語再度傳來：“周蘭，我來問你，你，可愿意助我？”

周蘭已然嚇得呆住，腦海中嗡嗡作響，心亂如麻，但她害怕死亡，她害怕像師姐師父一樣，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她顫抖著，猛烈的點著頭，道：“弟子，弟子，弟子愿意！”

龍上真人道：“好，今日本掌門便封你為若水峰掌教，可行門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遠處，陳風心中怒意越來越濃，但見誅魔道人面無表情的站著，他也不敢如何動作。陳風目光四處掃動，想要找尋一個身影，但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她的存在。

“師姐，你可千萬別有事啊！”

正是此時，只見眾蜀山弟子中，一個滿身污穢的老者走了出來，這老者身著漆黑色道袍，道袍已然破爛不堪，但他那污濁點點的目光之中，卻是透著縷縷金光，看向了龍上真人。

“瘋老頭！”陳風一聲驚呼，原來此人，正是瘋老頭。他從進入蜀山之后陳風便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想不到他是混入了蜀山眾弟子之中，直到這時才出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看到瘋老頭的時候，眼中先是露出了一抹疑惑，少許之后，徒然面色大變，與朱魔道人、無炎子以及紫冠道人同時呼了一聲：“大師兄！”

弘智等人身邊，北辰子亦是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道：“啊，是青田道友，他，他竟然沒有死？”

高空之中，落霞上人面色急速變幻著，最終流露出了玩味之色，自語道：“有趣，當真是愈來愈有趣了……”

這瘋老頭，原來是蜀山龍上真人一代的大弟子，青田真人。他，沒有死！

青田真人將種種驚訝之聲忽略而去，微笑的看著龍上真人，不緊不慢的聲音緩緩傳出：“龍上，我青田沒有死，你應該很奇怪罷？”

龍上冷笑一聲，道：“大師兄沒有死，我龍上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會感到奇怪！”

青田真人眼中不屑之意一閃，轉眼看到朱魔道人與紫冠道人的時候，似乎有一股哀痛難以言說，當看到躺在地上的天水真人，更是嘴角一抽，但他還是努力將這些情緒壓下，而后道：“龍上，當年龍骨深淵之行，我一人擋下了真龍一擊，本也有著幾分機會逃脫，你竟趁諸位師弟轉身之際，從背后給了我凌厲一擊，致使我跌入了龍骨之下，更是被龍威盡數碾壓。重傷之下，便連我自己都覺得沒了活路，但這天下之事，總是充滿了諷刺，最終，我青田還是活了下來。”

“龍上！”誅魔道人與紫冠真人怒視著龍上真人，兩人胸口都是急速起伏，目光幾欲噴火。其余各派強者，也都是震驚不已，不過任誰也沒有出聲，靜靜等待著青田真人接下來的話語。而許多蜀山昆侖弟子，到現在都是模棱兩可，難以相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陳風，腦海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龍上真人在他心中的形象，在其對弘智出手時便已倒塌，此刻，更是沉到了谷底。他一直渴望回歸的蜀山派，竟是成了這般光景，他不禁在問，自己為的是什么，即將要做的，又是什么？

也是在此刻，他終于知道青田真人為什么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因為他與自己一樣，有些事情，寧愿壓在心底也不愿去面對。但是，能逃得了么，若是能逃得了，又何須一口口烈酒化作無形的氣息，去淹沒那深藏的記憶？若是能逃得了，青田真人今日，又何須在這數千道目光之中，孤獨的站立。

既然逃不掉，那又何必在逃？既然放不下，那又何須放下？

“是啊，放不下，那又何須放下？”

“放不下，那又何須放下……”陳風靈魂深處，在這一刻忽然升起層層波浪，一股無形的氣息，竟然在他的身上轟然升起。這氣息，似乎不存于這天地之間，那是一種意念，一種無法明悟，卻又大徹大悟的意念！便連陳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正一點點升華著，好似有一抹金光從那無盡的黑暗中折射了出來，將他的靈魂一遍遍洗禮，傳遍了血脈，傳遍了全身，化成那不存在的氣息，遠遠飄蕩，沉入虛空。

所有人，都沒有感到到陳風的變化，只有雷音寺的四大高僧對視了一眼，再看向陳風的時候，眼中充滿了狂喜。

龍上真人注視著青田道人，不言不語，只是眼眸之中，一點寒芒愈來愈深，內心的殺意，漸漸涌動。

青田道人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將龍上真人眼眸中的那一點寒芒直接忽略，繼續道：“當年我從龍骨深淵出來之后，以為你只是想要坐上蜀山掌門之位，以你的心機，做蜀山掌門確實要比我合適，所以，我壓下了心中的怒火與仇恨，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蕩于天地之間。在你掌管蜀山的數十年間，蜀山果然蒸蒸日上，也算是讓我找到了將怒火牢牢壓制的理由。但，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龍上的野心，竟是整個神州大地，為了一己私欲，你籌劃了數十年！”

龍上真人放聲大笑，道：“此時此刻，有誰還不明白？你青田的修為此刻便只有大道后期罷了，難道你覺得，你有阻止我龍上的實力？”

青田真人道：“我為何要阻止？自古有違天道之人，自有天來滅之，但有些事情，我青田只想讓該知道的人，知道罷了！十八年前，我聽聞蜀山掌門夫人與愛子被魔道殺害，沉封的心也不禁動容，但那是你竟安奈得住，沒有大舉剿滅魔道，當時我便奇怪不已。無法想通之余，只道你是做了一派掌門，乃是為整個蜀山考慮，放下了一幾私仇，現下想來，怕是齊萱師妹無意中發現了你的陰謀，無奈之下，殺妻滅口了罷？不僅如此，你將計就計，將愛子凌天安插到了萬魔國之中，這噬魂公子，莫不就是凌天了么？”

“什么？”所有強者都是驚上加驚，今日之事，早已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夜魔更是慘笑一聲，原來數十年如一日，他萬魔國都是被龍上真人玩弄于鼓掌之間。這樣一個殘酷而又極度諷刺的事實，讓他身心猶如崩潰，他不甘心，不想相信，但，青田真人那無法辯駁的話語面前，他只能打碎牙齒，無比艱難的吞下肚中。

也正是在青田真人話語剛落之際，高空中那十余丈方圓的魔光徒然狂暴起來，極度扭曲間，漸漸幻化成了噬魂公子的模樣，他一雙眼睛如死魚一般盯著龍上真人，嘶啞到無聲的話語緩緩傳出！

“父親？”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