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滯留人間？”小道士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魂魄。

“因為心有掛念。”

“都是虛妄罷了，這世間只有道是永恒。”

“是么？”女鬼回頭，看著不遠處的小道士，怔了一下，“沒想到來的是你。”

“你知道我？”

“當然知道，”女鬼笑了笑，“全天下最接近太上忘情的修士，只差一樁功德便可登臨仙道之人。沒有鬼不知道你。”

“那你為何不逃？”

“終究是要等來這一天的不是么？”女鬼顯得有些釋然，“我在人間滯留了數百年，沒幾個人是我的對手，但既然在今天遇到了你，想來也是命數了。”

小道士本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個世間最厲害的鬼，卻是這般模樣，預想的激戰沒有發生。女鬼只是微笑著請求，在去往冥界的路上，任她維持原形。

小道士思忖了片刻，也沒有拒絕，只是在二人腕間定上了紅線，便帶著她上了路。

“小道士，你就不感興趣，我滯留于世，掛念的是什么嗎？”

“所謂執念，皆是放不下情之一字。”或許是修為境界的緣故，小道士整個人都冷冰冰的，他瞥了女鬼一眼，應道，“修道之人，在乎忘情。你所執念之情，我早已忘了，也就不必知曉了。”

女鬼全然不在意小道士的冰冷，自顧自的飄到了小道士身前，“反正路上還有幾天，既然你這么感興趣，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

“從前有個仙女，遇見了一個人間的修士，就跟所有的話本故事一樣，兩個人情投意合，游戲人間。但畢竟仙人殊途，不過幾年，天界怒火便緊隨而至，二人逃不得脫。仙女被蹦碎靈基，僅一縷魂魄殘留于世，而修士也被打散修為重墜人間。”

小道士沉默了半晌，“所以，你以鬼身在人間，是想再續前緣？”

“不是，”女鬼笑了笑，“當年若不是我，或許他早就成了仙，未來一片坦途，又何必重遭人間之苦。我只是想護他成仙，忘情之后，想必就不用受苦了吧。”

“那你成功了嗎？”

女鬼一直略顯憂郁的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成功了的。所以我才任由你送我去冥界不是嗎？”

一路上，女鬼不停地給小道士講述著仙女與修士的過往，有時歡樂，有時艱險。雖然小道士一直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常常也會被他們的故事牽動。

就這樣，幾天的路程一晃而過，當最后一個故事講完，小道士與女鬼，已經站在了冥界門前。

“要分別了呢？”女鬼看了看小道士。

“是啊。”小道士剛剛解開紅線，將女鬼交接給了鬼將，身上便隱隱顯出了仙光，層云之上，仿佛有無窮偉力要傾瀉進小道士的身體里。

“功德圓滿，你要成仙了呢。”女鬼在邁入地獄的瞬間，回過頭深深的望了小道士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是啊，你不用再受苦了。”小道士看著女鬼，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你？！”

“我為什么還會想起你？太上忘情到了這一步，理應只剩下了自己，其他的都忘記了才對？”

“對啊，我甚至還試探了一路，你明明對之前自己的過去毫無反應……”

“因為，我忘掉了自己。”小道士微微斂眉，“太上忘情的最后一步，我選擇，留下了你。”

“忘掉了，自己……”

話音未落，女鬼驚愕的發現，剛剛明明消失了的紅線突然又出現在了腕間，一股巨力將周遭的陰兵鬼將猛地彈開，拉著她脫離了地獄，以極快的速度向著輪回井飛去。

“你做什么？”

小道士借著天上不停灌注的仙力，拼命抵擋著試圖阻止的陰兵，“做你想做的事啊。”

女鬼用力的掙扎著，“你不成仙了嗎？忘了我不是更好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曾經，我以為這就是我的全部。”小道士毅然將女鬼推入了輪回，沖著她笑了笑，“后來我才知道，萬物，盡皆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