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博弈
- 孤風起
- 胤塵
- 5823字
- 2020-11-04 21:55:34
第八章 博弈
萬千流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到達禎烏國。
他將汗血寶馬栓綁在禎烏國五里地外的一片樹林里,如今他已經喬裝打扮成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易容,也是萬千流的其中一門絕學。
他這次可是下足了功夫,特意將白暫的臉蛋用泥巴狠狠地糊了一層,套上粗布大衣的他正好利用那軸畫卷造成駝背的假象,前面挎著那個滴瀝啷當的大兜子,逢人便點頭哈腰,已經跟一部分人搞好了關系。
不過他卻沒逃過一個孩子的法眼。
“你看起來好像不是本地人啊!”忽然,背后傳來一孩子的質疑。
萬千流很快就入戲了,他裝作很吃力的樣子,緩緩地轉過身,微笑著道:“我哪里不像本地人呀?”
“你看!”小男孩指了指街上的人群。
綾羅綢緞的固然是少數,但卻沒有一個穿的像萬千流如今這樣衣衫不整,像個乞丐。萬千流喃喃道:“看來禎烏與四海的差別還不止是一星半點。”
他憨笑道:“我是本地人,只是常年不居住在家鄉,很少回來而已。”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恍然道:“難怪你看起來這么陌生。”
萬千流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道:“我叫堯兒。”
堯兒一家是土生土長的禎烏國人,別看這孩子才七八歲大小,但是對禎烏國的歷史文明可是了如指掌。
萬千流笑了笑,摸了摸堯兒的頭頂,道:“堯兒啊,最近幾年禎烏國有什么變化嗎?跟老爺爺好好講一講。”他很聰明,正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多了解禎烏國一番。
堯兒轉了轉眼珠,道:“國內新來了一個協理大臣,叫扎多吉。”
萬千流道:“扎多吉,那他有什么特征沒有?”
堯兒用手遮住了嘴巴,偷笑著:“他很臟!”
萬千流也哈哈大笑道:“那一定是經常不洗澡嘍!”他又問道:“那除了協理大臣之外呢?”
堯兒想了會兒,道:“前幾天柯烏方王子也回來啦!”
萬千流道:“那他有什么特征沒有?”
堯兒道:“他的手上有一塊瑪瑙扳指,上面刻著個字。”
萬千流道:“哦!”
堯兒的形容很貼切,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說。萬千流將這些話記在了心里,以防不備之需。
冉城,禎烏國的其中一城,萬千流如今正處于冉城的禎烏街上,街的盡頭是一個關口,通往外界。
忽然,城內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燃火爆竹聲。
清晨的冉城就呈現出萬人空巷的盛世景象,俯瞰全城,街間巷口,人群涌動卻密而有序,似傾巢而出的蜂,氣勢逼人。
萬千流連忙問道:“堯兒,這是怎么了?”
堯兒差點樂開了花:“看來你還真是好久都沒回來了!今天是中秋節,也是咱們禎烏國三十年前打勝仗的日子!”
萬千流道:“哦,國慶!”
堯兒道:“不但如此,今天還是國主的壽辰呢!”
萬千流道:“這么巧?”
堯兒道:“對呀!你瞧,國主他們來了。”他用小手指了指禎烏街的對面,然后就湊了過去。
一座由十六匹鐵騎飛駒而架起的八角形坐席矗立在眾人的眼前。
這是萬千流昨天晚上已經看到的東西,只是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因為上面蒙了一層黑布。
柯思魯正了正他的青銅鬼面,遙望著連接關口的這條街,后面一個右手大拇指的男子緊隨其后。
萬千流一瞧,“他是柯烏方。”
這條街叫做禎烏街。當年南蠻入侵,柯思魯的父親柯恩圖就是在這條街將南蠻趕走的。因此這街以禎烏命名。
柯思魯一看這條街,仿佛就看到他的父親當年與義士們齊心討伐南蠻,誓死拼殺的場面。便仰望天空,心中很是沉重。
身后群臣圍繞著這個身披紫色長袍,頭戴青銅鬼面,氣場十足的國主。
“國主,禎烏一街該如何布置?”
柯思魯淡淡道:“今年就不擺弄了。”
柯思魯一向對于這個日子很是重視,只是今天,他失落總比歡喜要多那么一些。
他心里裝著的事情,向來不向其他人提起。只是近兩年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聆聽者,而他也就成為了說書人。
這個人就是扎多吉。
就在群臣各自揣測之時,柯烏方開口了“一會兒父親要宣布一件事!”
柯烏方匆匆小步跑到坐席旁,將黑布掀起。
坐席臺以八陣圖形狀為居,坐席正正好好設立在八卦陣的正中間。且八個角上都安置了一只黃銅而作的雄鷹,這是柯思魯最崇尚的動物,寓意著回歸自由,解放天性。
鐵騎飛駒是禎烏特有的千里馬,其一身烏黑鬃毛,矯健的蹄子上踩著禎烏特有的隕鐵而制成的馬掌,健步如飛,因此而得名飛駒。
柯烏方牽起飛駒,將坐席向前拉去。
群臣立即分開兩側,為他敞開了一條路。
柯思魯微微一望,方才還哀聲嘆氣的他,轉眼就變得斗志昂揚,迎著席臺大步而去。
走到席臺之上,柯烏方將一支青銅而作的鷹頭拐杖交在了柯思魯的手上。柯思魯大步一邁,便上了席臺。
這八卦陣而架成的席臺出自兩年前扎多吉之手,這是當時二人初次見面,扎多吉送給柯思魯國主的一份禮物。
有了它的存在,柯思魯才將玉道冠得以雪藏。
可沒成想玉道冠竟然還被一個不知名的小賊給偷去了。
青銅面的他,緊握著青銅的鷹頭拐杖,步伐沉穩有力,邁上了席臺之上設立的三尺高的座子上。
眾臣民單膝跪拜。他俯視著這群臣子,君臨天下之感油然而生。
柯烏方也隨著父親上了坐席,站在了他父親的身旁。
他掃了一眼四周,群臣都已就位,唯獨缺了協理大臣和虎賁將軍。
柯烏方小聲對柯思魯道:“父親。”
“嗯?”
“今天怎么不見扎多吉大臣和安將軍呢?”
柯思魯淡淡道;“都抱病了。”
柯烏方道:“原來是這樣!”
但柯思魯知道,安將軍一定是在廖無一的墓前長跪不起,應該已經有一天一夜了。
他忽然站起,大呼一聲:“愛民們,今天沒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在街上走動了,大家就各自待在家中。將士們,今天但凡遇到一個身穿青衣的不速之客,就將他生擒!”
萬千流一聽,青衣?那不就是司空漸離么?難不成這個鬼面領袖要將司空漸離以身試法?
緊接著柯思魯又補充道:“今天誰先捉到他,就賞誰黃金萬兩!”
將士們高聲歡呼“國主萬歲!國主萬歲!”
聽到這萬千流按耐不住了,柯烏方也是。
柯烏方忙道:“父親,仵作不是說殺人者并非司空漸離他們么?為何您還要這么做?”
柯思魯只是淡淡道:“你也知道殺人的不是司空漸離,安將軍也這么做了。”
柯烏方冷冷一笑,道:“我一直以為眾大臣口中所說的是真的,沒想到父親還是更在意安將軍一籌。”
這話算是說道柯思魯的心坎里了,他不論是再怎么信任扎多吉,心中還是有大半數都盡可能的貼近安乎烈,誰讓安乎烈是開國功臣呢?
就在這時,忽然人堆里傳來一聲“那青衣之人出現了!”
眾人把目光射向遠方。
禎烏街另一端的城墻上,站著一個身穿青衣的人。
萬千流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根本不是司空漸離,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個人,是個木偶,是個披著青衣的木偶。
一陣秋風掛起,‘司空漸離’在風中來回顫抖。
柯思魯大笑道:“這堂堂風邪是怎么了?連一陣徐風都駕馭不了了?”隨即他又道:“烏方,聽說你在揚州學得一手好弓?”
一邊是朋友,一邊是為了國家,他分得清利弊。柯烏方毫不思索,大喊一聲:“拿我彎弓來!”
禎烏國的玄鐵彎弓,重達一百四十斤,兩個士兵一起扛著都不是太好分擔。可在柯烏方的手里,就如同夾菜吃飯一樣簡單。
大弓撐起,指向城墻,一枚銀頭簡直‘嗖’的一聲飛了出去,‘嘣’的一聲正中‘司空漸離’的胸口。只聽城墻上那藍衣之人‘哇!’的一聲,摔落在城墻外。
萬千流注意到了,操控人偶的人也就隱藏在人偶的背后。柯烏方這一箭居然能在四五十丈開外還能有著如此力勁,萬千流驚嘆一聲。
柯思魯拍手道:“好箭法!”
柯烏方可是個弓箭的行家,箭頭射在人的肉體上怎么可能會發出‘嘣’的一聲?這明顯擊中的則是木頭一類的東西。
不過就當柯烏方要稟明的時候,柯思魯卻貼在了他的耳旁小聲呢喃著。
誰也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么,就連離的最近一排的人也聽不到。
萬千流一看,這兩個人在玩什么把戲?
不過就在下一刻,他已然發現自己身負險地了。
就看柯烏方正在帶領精兵開始封鎖客棧與旅店。
萬千流恍然大悟,那個青銅鬼面人一定是把操縱人偶之人當做司空漸離的同黨了,所以才會封鎖客棧與旅店。因為禎烏國內的居民一會兒都要回家了,只有司空漸離的同黨才無家可回!
只聽柯思魯大喊道:“大家各自回家吧!散了!”
萬千流暗驚“且不說城墻上之人與我是敵是友,可你這么一弄豈不是把我給坑苦了?你讓我藏到哪好?”
忽然,背后傳來一孩子般聲音“我們又見面啦!”
萬千流緩緩地轉過身來一看,原來是堯兒。
他憨笑道:“是啊,又見面了!”
“堯兒,該走了!”幾丈外轉來一陣吶喊,是堯兒的爹。
萬千流摸了摸堯兒的頭“堯兒,快回去吧!”
堯兒的爹看見一個陌生人跟自己的孩子走的那么近,便連忙趕了過去。他看著眼前這個弓腰駝背灰頭土臉的老大爺,又瞅了瞅自己的孩子,問道:“你認識他?”
堯兒微笑道:“認識,我和他是朋友。”
堯兒的爹道:“既然是朋友,那就一塊走吧!”
萬千流一瞧,機會來了,如果能在這戶人家里做客的話就不愁沒有地方住了。
三人同伴而行,萬千流一路上都在問堯兒關于禎烏國的事情。
“堯兒,咱們國主是一個怎樣的人啊?”
堯兒的爹道:“這位老者,你不是本地人嗎?”
堯兒搶過了話,為萬千流解釋道:“他是本地的,只是不常在本地居住而已。”
堯兒的爹恍然道:“哦!原來是這樣。”然后又繼續說道:“咱們國主是一個仁義之君,他非常賢明,是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明君!”
只有一個完美的領袖才能經得起百姓的夸贊。說到這,堯兒和堯兒的爹的臉上多了一份驕傲,他們驕傲在于他們有著一個繁榮的國家。
萬千流也陪笑,道:“那可真是我們的福分啊!”
三人穿過了這條街,來到了一間精致的小屋前。
雖然屋子不大,但是足夠堯兒一家生活了,而且還很滋潤。
“我們到家了,這位朋友也早點回家吧!”堯兒的爹抱起堯兒,準備跟萬千流辭行。
萬千流也只好裝作微笑:“好,告辭了!”
堯兒一家回了屋子,萬千流變得更為機警。
他本想躲在堯兒家的籬笆里,可是由柯烏方帶領這群精兵已經布滿了整條街,就連家家戶戶的籬笆處也開始埋伏精兵。
他已經無處可躲。
禎烏軍隊開始緩緩接近,他心中焦急似火。
就在這時,堯兒家屋后的一個狗洞映入了他的眼簾。
是一個年久失修的狗洞,地上都是已經風干的狗糞,是野狗拉的。
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掐著鼻子,一副厭惡的表情硬是往里鉆。他生怕狗糞占到了自己心愛的兜子,只好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支撐著地面往里爬。
他是四海鎮最逍遙的人,何時受過如此待遇?
一個人躲在這漆黑的狗洞里,靜靜的等待著司空漸離的到來。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遠在九秀山莊的離初禾,也正在離莊的大門口外焦急的等待著司空漸離。
“司空漸離不是說晚上就能回來么?難不成路上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離初禾正念叨著,從遠處便看見一身穿青衣之人駕著駟牡,也就是四匹公馬所拉著的馬車,遲遲歸來。
“駕!”
司空漸離趕著馬車,迎面向離初禾大喊道:“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
離初禾連忙走上前去,焦急地問道:“司空兄,怎么在路途上耽擱了這么長時間?”
“那匹三河馬我給換掉了,這駟車有些慢,所以在路上耽擱了。正好今天也是咱們三個人去,座駟車也比較方便。”司空漸離氣喘吁吁地下了馬,顯然是已經很疲憊了。
離初禾是個識馬的行家,只見他瞧了瞧這幾匹馬道:“這馬雖然不及我給你的那匹三河馬,但如果我們此刻啟程的話,相信天黑之前肯定是能夠到達禎烏國了。”
司空漸離回道:“好,那就即刻啟程吧!”
說罷,二人便紛紛回屋準備。
司空漸離第一個就收拾完了,可等了許久離初禾跟曼陀羅也不出來,便催道:“快點啊各位少爺小姐們,別磨磨蹭蹭的了!”
原來是離詩翩這個小丫頭見曼陀羅要跟離初禾出門,便拽著離初禾跟曼陀羅的手拉拉扯扯道:“你們要去哪?說啊!你們要去哪?”
司空漸離看這幫人在這撕個沒完,便走上前去說和。
“司空漸離,你過來干嘛?” 離詩翩鼓著腮幫子,雙眼瞪得溜圓看著司空漸離。
司空漸離就像哥哥對妹妹那樣,彎下身子解釋道:“阿九乖!我要帶著你哥哥跟曼姐姐去一個好玩的地方,但這次不能帶你了,你自己跟下人們在家要聽話哦!”
可離詩翩可不吃這套,順勢就給了司空漸離一拳,氣呼呼的說道:“上次就說是下次,這次還說是下次,你除了框我你還會什么呀?”
司空漸離無奈的拉著離詩翩的手走到了馬車邊上,道:“阿九你自己看啊,這馬車就這么大。不算上前面趕馬的那個,后面也就只能做兩個人啊!”
“這可怎么辦呀?”離詩翩一副古靈精怪樣子抓著自己的臉頰思考著,不一會兒便想出了個好法子!只見離詩翩開心地拍手道:“誒!對!那就別讓我哥去了唄,咱們三個人去!”
“如果你哥沒意見的話,我就沒意見。” 司空漸離挖著耳朵,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
可沒成想離初禾卻折扇一攤,笑著說道:“那就讓阿九代替我去吧!”
“哈哈,看!我哥都同意了!”離詩翩擺出一副鬼臉,特意氣了氣司空漸離。
這可把離詩翩給開心的,連忙拉起曼陀羅的手,道:“曼姐姐!我們可以一起去玩了啊!好開心!”
離初禾這一副不按套路出牌,倒是把司空漸離給弄的無言以對。司空漸離眉頭緊鎖,向離初禾揮手道:“來,你過來!”
“怎么了?” 離初禾向司空漸離走了過去。
司空漸離一把就摟住了離初禾的脖子,對其小聲喝道:“你怎么變卦了你?”
而離初禾只是笑著說道:“我只是覺得阿九去要比我去更好。”
司空漸離納悶道:“怎么說?”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我發現阿九跟曼姑娘挺合得來的。雖然曼姑娘自從來到九秀山莊以后就很少跟我們見面,但是卻跟阿九相處的勝似親姐妹一樣,或許是因為阿九太過于瘋鬧,正好跟曼姑娘進行互補了吧!所以我覺得由阿九代替我去會使得曼姑娘不會那么拘謹。況且我還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離初禾回道
司空漸離連忙道:“快講!”
離初禾趴在了司空漸離耳邊小聲說道:“曼姑娘生性孤僻,容易被刺激到,所以到了禎烏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別出什么岔子!”
說罷,離初禾把那禎烏的地圖又還給了司空漸離。
離詩翩看著這倆人說個沒完,便不耐煩道:“嘀咕什么呢你們?快點啊!”
司空漸離看離詩翩那邊緊催著,便最后對離初禾說了一句:“我知道。況且禎烏國那邊也有人接應我們,總之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帶著曼姑娘和阿九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說罷,司空漸離連忙回應道;“走!阿九,曼陀羅。咱們出發!”
一聽說要出發了!離詩翩熱情高漲道:“呦!出去玩咯!”又拉起曼陀羅的手道:“曼姐姐,咱們倆先進去!”
曼陀羅點了點頭道:“嗯”
兩個人便先進了馬車。
進馬車之前,司空漸離對離初禾點頭示意道:“放心吧離初禾,等著我們的凱旋歸來好消息吧!”
離初禾縱使有再多不舍與顧慮,臉上仍舊流露出堅定的信念,不過他沒有多留,因為他實在是不想讓大家看到他繃不住表情的那一面。
架在了馬車上的司空漸離,打了一個重重的哈欠并敲了一下離詩翩的腦袋道:“阿九啊,我這一路下來真的特別累。”
說著,司空漸離將去往禎烏的地圖交到了離詩翩的手中,又道:“一會兒這駟車就由你駕馭了,我真得睡上一覺,阿九你就安心架你的馬車,可不要吵到我哦!不然晚上我可就沒有精力陪你玩了!”
“知道啦!死司空!” 離詩翩小嘴一撅,走到了前邊趕車的座位上。
在離詩翩哼著小曲,揮著馬鞭之下,駟車就這樣開始狂奔了起來。